西纪元983年春末,午后,大夏,广宗府,滏水城。
一个瘦高的少年吃力地将三袋鲜肉拖下马车,放入一个竹筐中,装肉的袋子敞着口,可以看到血红的肉块切面,没有血液滴落,却有丝丝银色光华隐现其中。
“尚泽,怎么去了这么久?
做这点小事也磨磨蹭蹭的!”
一声粗喝从门内传来,随声走出一个胖高的中年汉子,满脸痴肥,一双肿泡眼上长着浓密眉毛,像是土堆上长了一丛荆棘。
尚泽一边拖着竹筐向门里走,一边无奈地解释:“二叔,银月马的脚程虽然快,但卖元力兽肉的铺子老板说,你在他店里的赊账到期限了。
我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拿回这三袋肉。”
“知道了,真是啰嗦。
走快些,拿到西跨院,你弟弟的火狮等着吃呢!”
那人一脸的不耐烦,显然平时无论是否有原因,他都习惯了责骂打压尚泽。
听到火狮,尚泽眼神一黯,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拖着竹筐,“吱呀吱呀”地往西跨院走。
“吼~吼~”稚嫩的狮吼声传出,一青衣少年向巨大的兽笼中抛出元力兽肉,满脸兴奋地看着一只小火狮腾跃而起,凌空扑住兽肉,努力地撕咬。
“尚泽,你看我的火狮成长很快吧!”
青衣少年一手抓着一团肉块,一手持着一把御兽鞭,得意洋洋地向尚泽炫耀。
小火狮满身橘红色的皮毛,毛茸茸的,像一团火焰;眼睛却是蓝色的,如一汪蓝晶晶的湖水,顾盼之间,光华流转;两只耳朵斜向上竖立着,时不时抖动一下,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尚泽眉头一皱,愤恨不甘的神色在眼底一扫而过。
青衣少年名叫尚厚,是他的堂弟。
刚才一进门就呵斥他的二叔就是尚厚的父亲,两父子长得一样,都是一双肿泡眼,尚厚只是没那么胖。
这眼睛,一点也不像爷爷和自己,倒是和后奶奶家的舅爷爷一样。
“火狮可是难得一见的妖兽,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它。”
尚泽担心尚厚会虐待小火狮,向他提出了一个恳求。
“这还用你说,”尚厚不屑地道,又抛出一块兽肉,“这半个月来,我父亲都是买元力兽肉来喂他的,你看它吃的多香,长的多快。”
小火狮可能是吃饱了,这次没有跳起来,而是待兽肉快要掉落在地上时,敏捷地一伸脖子,歪头接住。
也不急着吃肉,抬头望了眼尚泽,眼中流露出一丝眷恋的神色,缓步走到栅栏前。
尚泽靠近兽笼,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小火狮。
刚走了两步,尚厚一甩御兽鞭,鞭影如毒蛇般扑向小火狮。
小火狮眼露不屑,吐出嘴中的肉块,呲了一下牙,腾身跃起,躲过鞭影。
小火狮张开小口,冲鞭影一运力,吐出一小团淡红色的火焰。
尚厚肿泡眼一瞪,没想到小火狮反应这么敏捷,居然能躲开他的鞭子。
他捻诀催动兽笼禁制,西周栅栏上的符文显现,一张元力网激射而出,罩住小火狮。
小火狮哀鸣一声,眼露惊骇。
尚厚再次甩动御兽鞭,“啪”的一声,抽中小火狮的身体,打得它身躯颤抖。
“住手,为什么要打它?”
尚泽愤怒地大喊。
“不打它,要打你吗?”
尚厚转身,戏谑地看着尚泽,心中暗想:一见到他的脸,就有股莫名的火气,就想挑衅他、激怒他。
要是能借机,将他那双眼睛砸肿就更好了。
尚泽身材瘦高,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挑,黑色的瞳孔总是透出淡漠的神色。
剑眉略微上挑,却不浓重。
高挺的鼻梁,瘦削的瓜子脸,帅气却冷峻。
那双丹凤眼尤其和他爷爷相似。
“你己经抢了我的火狮,为什么还要虐待它?”
尚泽气不过,终于将这半个月积攒的怒火爆发了出来。
“这是驯服。
我现在的元力还不足以与它签订契约。
想要让它与我签下臣服契约,就得另辟蹊径。”
尚厚冷哼一声,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
“御兽鞭会首接打疼妖兽的灵魂,这是什么另辟蹊径?”
尚泽一脸怒气。
“这可是爷爷的御兽鞭,”尚厚舞了个鞭花,鞭体上有丝丝元力光芒闪现,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爷爷说了,让妖兽从小知道你实力比它强,它才会对你心怀敬畏。
对妖兽恩威并用,才能降低它的抵抗心理,用元力与它缔结契约时,成功率才会更高。”
尚泽摇头:“这个火狮还是幼崽阶段,没有契约就懂人性,是罕见的灵兽。
如果能收服它的心,和它成为伙伴,日后共同进步,不是更好吗?”
尚厚轻蔑地撇撇嘴:“再向你说一次,这不是你的火狮,不需要你操心。
奶奶己经把它送给了我。
我要的是它的臣服契约,才不要什么伙伴契约呢!”
人族可以和有自主意识的妖兽缔结契约,契约是双向的,种类有三种:臣服契约、伙伴契约和供养契约。
臣服契约由元力强盛的一方主导,臣服者会遵从主人的一切指令,除非主人死亡,否则契约不可解除。
但臣服契约的主人不能汲取臣服者的元力。
伙伴契约由双方平等制定,可以协商后共同解除。
契约伙伴之间能产生心灵共振,配合默契,是共同战斗的好搭档,能发挥出远大于一加一的效果。
“可它明明是我找到的。”
尚泽想起来就生气,对奶奶的偏心和爷爷的不作为更是愤怒。
尚厚明明看出了他的愤怒,依旧挑衅道:“你找到的就是你的吗?
你连周天境都没有踏入,有足够的元力与它签订契约吗?
这富含元力的兽肉,价格可是不菲,你养得起火狮吗?
别以为它亲近你,你就能和它签订契约。”
“如果不是爷爷啸月狼的驱赶,这小家伙怎么会受到惊吓?
还跑到你怀里?
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再出去抓一只回来。”
尚泽轻轻摇头,与强词夺理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在他们心中,只有符合他们利益的才是道理。
至于公认的道理,他们可不会承认。
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它救走,保护好小火狮,这是他给过的承诺。
......半个月前,爷爷尚德心情很好,带着尚厚正要出门时,遇见在墙角发呆的尚泽。
尚泽正要避开他们,爷爷尚德忽然叫住他:“小泽,走,和爷爷一块去涅父山里一趟吧。”
尚泽稍一犹豫,尚厚就撇撇嘴:“爷爷,叫他这个废物去做什么?
您不是要带厚儿去见识一下野生妖兽吗?”
尚德手抚花白的长须,安慰尚厚道:“乖孙,带上他,不是还可以帮你拿东西吗?”
尚厚哼了一声,随手把手中的一个补给袋扔给了尚泽。
尚泽下意识地接住,心中不满,却低头不语。
尚德转头看向尚泽:“小泽,再过一个月,你也要满十六周岁了。
你堂弟比你还小一个月,己经被昆仑学府滏水分院录取,九月份就入学。
你可要努力啊!”
“你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也顾不上你,你要自己争气啊!”
尚泽低着头,低声说了声:“好的。”
却不由腹诽:我才是你的嫡子长孙啊。
家里虽不会短我的吃喝,但元力修炼的资源,是一点也不给呀。
尚厚有他父母的功法指导,丹药也是家里供应,每日随餐供他服用。
如今又拿他来比较,说这样的风凉话。
这真的是我的亲爷爷吗?
尚德教训完,挥手道:“走吧,银月马也要跑上一个时辰才能进到山里没人的地方,别再耽搁了。”
银月马是一种低阶妖兽,没有自主意识,但有两项天生的种族技能——加速和耐力。
因此成为了初级元力修炼者代步的好工具。
难得爷爷要带他出去,尤其是去见识野生妖兽,尚泽压下腹诽,做出感激的样子:“谢谢爷爷,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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