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苞米地泛着金浪，张骡子蹲在自家土坯院的磨盘旁，手里的玉米饼子刚咬了两口，后脖颈子就被日头晒得冒油。
他用袖口抹了把汗，眼睛盯着堂屋门后的老榆木柜 —— 那柜子还是他太爷闯关东时从河北带过来的，漆皮早掉得七零八落，铜锁却锃亮，里头锁着件传了三辈的老物件儿。
"吱呀 ——"柜缝突然裂开半指宽的口子，一道铁锈色的光像活物似的窜出来，在地上投出个模糊的锏形影子。
张骡子手一抖，饼子 "啪嗒" 掉在青石板上，沾了层灰。
他咽了口唾沫，盯着那道缝慢慢扩大，铁锈味混着陈腐的香灰味飘出来，柜角的铜铃铛突然 "叮铃" 响了一声。
"骡子！
骡子！
" 院门外传来赵大明白的破锣嗓子，木门被拍得山响，"老张家猪圈炸窝了！
母猪撞墙撞得头破血流，你赶紧去瞅瞅！
"张骡子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不知啥时候按在了老柜上，掌心贴着块发烫的木纹 —— 那是太爷当年刻的符文，歪歪扭扭像鸡爪划的。
他扯下腰间的蓝布腰带，往手上缠了两圈，深吸口气拉开柜门。
半人高的铁锏斜靠在柜角，木柄缠着的红布褪成了粉色，锏身布满铜钱大的锈斑，却在阳光底下泛着暗红的光。
张骡子攥住木柄，二十来斤的分量压得手腕一沉，符文突然在掌心硌出个印子，像是活过来似的往肉里钻。
"来了！
" 他把铁锏往怀里一揣，外头赵大明白还在骂骂咧咧，"你个懒骡子，再不来老张家母猪就得咽气了！
"老张家的土猪圈在村西头，离张骡子家隔着三条垄。
老远就听见猪崽子们 "嗷嗷" 乱叫，走近了才看见老母猪正拿脑袋撞土墙，血糊糊的脑浆子粘在土块上。
张骡子刚跨过猪圈矮墙，一股子臊气就往鼻子里钻，墙角的柴垛后突然窜出个黑影。
"当啷！
"铁锏自己从怀里滑出来，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
张骡子低头一看，锏身上的锈斑竟在蠕动，符文发出淡红色的光，像条小蛇似的顺着锏身爬。
柴垛 "哗啦" 一声倒了，露出个三尺来高的黄皮子，尾巴尖儿雪白雪白的，立在那儿冲他作揖。
"小哥留步！
" 黄皮子的声音像破竹筒里漏出来的，尖细里带着股子黏糊劲儿，"小仙乃长白山黄三，因贪食了岭上的镇山太岁，如今道行全散，只求小哥行个方便 ——""去你娘的方便！
" 张骡子抄起铁锏就砸，符文红光突然大盛，锏头带起的风把黄皮子耳朵刮得往后翻。
那畜生 "吱" 地怪叫一声，后腿一蹬窜上墙头，绿豆眼里泛着水光，"小哥可知这铁锏的来历？
你太爷当年在北大荒杀我族兄时，可是发过誓 ——""赵叔！
把你腰里的旱烟袋借我！
" 张骡子头也不回地喊，赵大明白正躲在院门外探头探脑，听见这话忙不迭掏出铜烟袋。
黄皮子一见火光就打怵，爪子紧紧抠着墙缝，尾巴尖儿都在发抖。
"小哥狠辣！
" 它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獠牙，"可你别忘了，三年前你爹咽气时，可是把魂魄寄在这锏上 ——""放你娘的狗屁！
" 张骡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铁锏上的符文突然烫得灼手，他咬着牙抡起锏就劈，土墙 "轰" 地塌了半面。
等烟尘散尽，哪儿还有黄皮子的影子，只有几片雪白的尾毛飘在碎砖上。
"骡子，这...... 这是黄皮子讨封啊！
" 赵大明白哆哆嗦嗦凑过来，旱烟袋在手里首晃，"当年你太爷那事儿，莫不是报应来了？
"张骡子没搭理他，盯着铁锏上渐渐淡去的红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女人的骂街声："张骡子你个挨千刀的！
砸老娘猪圈不说，还把我家小翠的红肚兜顺走了？
"他抬头一看，李寡妇正叉着腰站在院门口，鬓角的银发沾着草叶，手里拎着半拉笤帚疙瘩。
张骡子这才发现，不知啥时候铁锏上缠着块红布，正是小翠的肚兜，领口处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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