奓城,周朝边境的一座小城。
城西有家“英雄酒馆”,酒旗破旧,木门吱呀作响,却总挤满了三教九流的人物。
而在这群人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那个整日醉醺醺、满嘴胡话的男人。
“老子当年一剑斩过七魂魔君!
你们信不信?”
济望一脚踏在长凳上,粗布鞋底沾着酒馆的油渍。
(酒客:"喂喂,七个魔君是什么鬼啊?
魔君批发市场吗?
")"闭嘴!
这可是限定版魔君!
"济望晃了晃酒壶,"现在打折促销,只要998就能听完整版!
"他左手拎着半壶劣质烧酒,右手在空中胡乱比划,醉眼朦胧地扫视着哄闹的酒客。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泛着酒醉的红晕,胡须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酒液。
"济老师,您这三拳打退山匪的故事都讲八百遍了!
"一个满脸通红的汉子拍桌起哄,"我们要听那个女侠智斗黑风妖的故事!
"济望闻言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嘿,那故事可金贵着呢!
"他晃了晃酒壶,"要加钱!
没钱不能听的!
怎么?
不信?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环顾西周,"你们谁见过真君出手?
"酒客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那不就得了!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浑浊的酒液顺着乱糟糟的胡须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老子可是亲眼见过真君打架的!
那场面......"话音未落,酒馆老板的女儿柳青儿端着新烫的酒壶走来。
女约莫二八年华,眉目如画,此刻却蹙着秀眉:"济老师,您又喝多了。
"她轻巧地夺过酒壶,"再这样下去,爹爹该不让您来了。
"济望醉眼微眯,目光在柳青儿清秀的脸庞上打了个转。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小青儿啊..."他故意拖长声调,酒气随着话语喷涌而出,"要不要跟济叔学剑?
"说着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斜的弧线,"保管让你...嗝...成为天下第一女剑客!
"柳青儿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济老师!
"她声音清脆,引得周围酒客纷纷侧目,"您先把上个月的酒钱结清了再说大话!
""济老师,您上周的酒钱...""啊!
今天的阳光真刺眼啊!
""现在是晚上...""啊!
今晚的月亮真刺眼啊!
"最后被逼到墙角的济望无奈像泄了气的皮球,高大的身形矮了半截。
他讪讪地摸着鼻子,眼神飘忽:"这个嘛..."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下个月...下个月发了束脩一定还!
"酒馆里顿时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有人拍桌喊道:"济老师,您这话都说了八个下月啦!
"济望是化龙武学院的下院老师。
化龙学院作为奓城两大修行圣地之一,规模宏大,分为上、中、下三院,分别对应不同修为境界的弟子。
在这里,只要达到三品"丹田境"便可毕业。
然而济望这位老师却颇为特别——他上课不是姗姗来迟,就是带着一身酒气胡言乱语。
偶尔兴致来了,才会随手比划几招剑式。
这般做派,让他在学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即便如此,学院从未开除他。
酒馆之所以一首默许济望赊账,倒是因为他确有过人之处。
有一日午后,济望正伏在酒桌上酣睡,胡须随着鼾声轻轻颤动。
忽然,一阵粗暴的踹门声将他惊醒。
"柳老头,这个月的保护费该结清了!
"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翻门边的桌椅,身后跟着五六个彪形大汉。
他粗壮的手臂往柜台上一拍,震得酒坛叮当作响:"要是今天拿不出钱来,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柳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此刻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翻着钱箱。
就在刀疤脸不耐烦地扬起拳头时——"吵死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济望慢悠悠地站起身,随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长剑。
那剑鞘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剑穗早己褪色。
接下来的事,酒客们至今津津乐道。
没人看清济望是怎么出手的,只记得剑光闪过,那几个恶汉就像腊肠一样被挂在了天桥栏杆上。
更绝的是,济望还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去了他们的老巢。
自那以后,这条街上再没人敢来收保护费。
而济望的酒账,也就这么一首欠着了。
济望摇摇晃晃地踏出酒馆门槛,早上的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歪斜的影子。
虽说是个醉醺醺的酒鬼,可毕竟是化龙学院的教习,更是实打实的修行者,寻常地痞哪敢招惹?
在几个街道之后的巷子口,刀疤脸正带着几个小弟蹲着抽着旱烟。
一见济望的身影,刀疤脸色骤变,烟杆往腰间一收就要开溜。
谁知刚转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搭在了他肩上。
"小刀啊——"济望喷着酒气,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几乎贴到刀疤鼻尖上,"见着济爷就跑?
嗯?
"刀疤脸上立刻堆满谄笑:"济、济爷!
小的这是突然想起来,家里婆娘让我买胭脂..."旁边几个老油条也赶紧点头哈腰,唯独一个新来的愣头青满脸不屑,心想老大怎么怕个醉鬼。
"少废话!
"济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那天就你没吃着,来,补上!
"刀疤顿时面如土色。
那罐子里装的可是传说中"臭过粪坑"的腌鲱鱼!
上回济望单枪匹马闯进他们老巢,逼着整个帮派——包括那位二品百窍境的老大——人手一罐。
当时刀疤被挂在桥头"躲过一劫",但那弥漫三条街的恶臭,至今想起都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新来的小弟还在纳闷,就见自家老大颤抖着接过罐子,在济望笑眯眯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掀开了盖子."济...爷慢走...呕——!
"刀疤脸跪在巷口干呕的声音渐渐远去。
济望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腰间那柄缠着褪色红绳的古剑随着踉跄的步伐轻轻摆动,剑鞘与酒葫芦碰撞出叮咚的声响。
"存货不多了...得去码头再买几箱..."他摸着下巴嘟囔道,突然仰头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
屋檐下打盹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几片灰羽飘落在他的乱发上。
当济望晃到学院正门的青铜牌坊时,两名守门弟子不约而同地后退两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守门弟子:"又是这股味道...是酒气混合着腌鲱鱼的味道!
快开结界!
"这实在怪不得他们——这位教习身上蒸腾着浓烈的酒气,还混杂着某种刺鼻的草药味,活像刚从腌了十年的药酒缸里爬出来的醉猫。
阳光下,他那双永远半睁半闭的眼睛泛着浑浊的光,青衫领口沾着可疑的油渍,衣襟上还挂着几片不知名的干枯草药。
最醒目的是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随着他的步伐,隐约传出铁罐碰撞的闷响。
"快看,咱们的醉剑仙又迟了半个时辰。
"二楼回廊上,下院剑术教习刘松阳倚着朱漆栏杆,故意将"仙"字咬得极重,"背靠院长这棵大树,果然是好乘凉啊。
"几个年轻教习跟着发出窸窣的嗤笑,却在济望经过廊柱时骤然噤声。
"喂喂,刘老师,"济望突然对二楼大声喊到!
,"你牙缝里有韭菜哦~""什么?!
"刘松阳慌忙捂嘴三月的春风卷着几片桃花掠过青石地面,众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个至今还躺在病榻上的同僚——那位出言不逊的教习被一道无形剑气震伤经脉时,济望的剑甚至都未出鞘。
中院甲字教室的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空荡荡的讲堂里,唯有最后一排的蒲团上跪坐着个背脊如枪的少年。
戴旺闻声立即起身,双手捧着青瓷茶盏迎上前,盏中醒酒茶腾起袅袅热气。
他右腕内侧那道新鲜剑伤还在渗着血珠,将束腕的白布染出点点红梅。
"说过多少次..."济望像摊烂泥般滑进讲台的紫檀太师椅,茶盏在他指间危险地倾斜着,"城南清心斋的云雾茶...嗝...才配得上..."话未说完,济望醉醺醺地讲课)"今天...嗝...教你...终极奥义..."(倒地打呼)戴旺:(认真做笔记)"原来如此,装死也是剑法的一环..."(次日)戴旺:"老师,昨天的奥义..."济望:"啊?
什么奥义?
我喝断片了。
"戴旺:"......"济望:"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突然严肃)"听好了!
终极奥义就是——永远不要相信醉鬼说的话啊混蛋!
"戴旺习以为常地退回蒲团,双手结印开始调息。
窗外一树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进窗棂,落在他微微泛青的指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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