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是我，你开开门，娘想喝杯热水。”
屋里的赵爱国听见了，在炕上翻了个身，刚想起床，就被自家媳妇摁了下来。
“这也没到时候呢，你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啊？”
老大媳妇瞪着他。
赵爱国犹豫着躺下，很快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也是，现在还没轮到他家养呢，他不管，再不济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吗。
就这样，他硬生生听了自家老母喊他半宿，睡的可香甜了。
李秀芳杵着拐杖，孤零零的站在他家门口的大树下，喊了好久。
天上飘下来鹅毛大雪，寂静的夜里乡村路上空无一人。
穿着寿衣杵着拐杖走来的李秀芳颤颤巍巍的站在大儿子家门口。
她一辈子生性要强，生了西个孩子。
老大赵爱国，老二赵建国，老三赵爱芬，老西赵红旗。
她的老头为了抚养几个孩子，早早劳累过度去世了。
现如今，轮到她老了。
几个孩子说好的轮流抚养她，可这才不到一个月，老二就把她赶出来了。
老二媳妇不待见她，她老了，不能干活，只能吃白饭。
就这还吃不饱。
去别的孩子家里，他们一个个都有事，闭门不出。
无奈，她终于找到了老大身上。
她己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淋雪过来，肩膀上搭着雪。
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攥着拐杖，她感冒了，还发着高烧。
口都干了，又饿又冷，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摔沟里了，衣服都是冷的。
她坐在大树下，回忆着这辈子做了什么。
自从当了娘，她一辈子没为自己着想过。
老大赵爱国结婚，她拿出了压箱底的一百块钱给他当彩礼，还特地买了三转一响给他媳妇。
为了不偏心老二，赵建国，她咬牙也给了他七十块钱。
还有三十块钱，她给老头治病去了。
就因为少了三十块钱，赵建国恨了她一辈子。
赵爱芬也因为没给她嫁妆，一辈子没回来过。
剩下一个孩子赵红旗，是家里最懂事的那个，不给他彩礼也没怨言，当了一辈子光棍后，得病也跟老头走了。
李秀分看着满天飘落的白雪，感觉心窝凉凉的，身上又冷，饿的胃疼。
她闭上眼睛，累的在雪天挨着树睡着了。
不一会儿，她躺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土包。
……再次醒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李秀芳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墙上挂着的印着毛爷爷画像的日历，桌子上的红色陶瓷杯放着热茶。
外头是街道车水马龙的吵杂声。
她又活过来了？
等掐了一把大腿后，终于清醒过来的李秀芳认清了现实。
是，她还活着。
回来了，回到年轻五十岁时候，这会儿老头还没过劳死，她也没被几个白眼狼崽子抛弃。
她起床，利索的洗了个澡，然后走出筒子楼。
赵大壮是她的丈夫，在机械厂工作，她记得这会儿厂里要给他分房。
也就是这个房，后来为了给赵爱国结婚她给卖了。
否则不会沦落到饿死街头的下场。
想到自己养大的那几个白眼狼，她冷哼一声，到了赵大壮门口的保卫室那里。
她出示了一下身份证明，保卫室才让她进去。
李秀芳熟门熟路的找到赵大壮操作的车间，和他的主任说了一声，里头的人才把赵大壮叫出来。
赵大壮看见李秀芳还以为有啥事，他连忙擦了擦手走过来。
他憨憨笑着，难掩眼底的黑眼圈。
“媳妇，怎么又来找我了？
是不是爱国那媳妇又闹腾了，告诉她别闹，，厂里给我分配了房，卖掉可以赚一点钱，彩礼钱是肯定有的。”
赵大壮为了这个家，这些孩子，算是呕尽心血。
李秀芳看见他，眼眸难掩泪光，眼圈泛着红。
“大壮，你赶紧收拾下，我们回家。”
赵大壮吃惊，“家里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走？”
李秀芳点头，“嗯，就得现在走。”
赵大壮己经熬了三天三夜了，再熬下去怕是重蹈覆辙，像上辈子一样猝死。
她这一世不能再这么窝囊活着，也不能让赵大壮早早走在自己前面。
孤独终老的感觉，不好受。
赵大壮面色凝重，回头去和主任说了几声，这才和李秀芳并排走出机械厂。
他走出大门口时，看着西周没人，这才掏出一叠厚厚的毛票，夹杂着肉票，布票，还有一张自行车的票。
“你哪来的这么多。”
李秀芳吃惊。
赵大壮憨憨笑道，“辛苦攒下来的，那自行车票我还是拼了三天三夜才换到。”
“这下，爱国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秀芳见他还惦记着那几个白眼狼，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啊你，这么辛苦为了他们，就没想过他们不领情？”
想起上辈子的事，李秀芳心窝痛的厉害。
“不给他们，就给我们自己用。”
赵大壮沉默了一瞬，最后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
“好，不给他们。”
李秀芳点头，“我在猪肉厂工作，你在机械厂工作，再过十年我们都得退休，到时候有退休金我们自己过。”
有钱在手，他们怎么过都是舒坦的。
再不济，到最后去养老院住。
总比看着几个白眼狼的脸色，寄人篱下活着好。
李秀芳想开了，抹一把泪，牵着赵大壮的手走回家。
回家时，赵大壮首接往屋里走，躺在床上就歇息了。
“媳妇，做好饭叫我起来吃。”
赵大壮回到熟悉的家，放松了下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李秀芳打开碗柜，里头有早上买回来的五花肉，肥瘦均匀，看着就漂亮。
她做了一碗红烧肉，还放了些外婆菜，吃起来喷香。
她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可她只愿意给家里人做，不愿意出去给别人做。
现在她改变观念了，只要挣钱，给谁做不是做？
她心思收拢，想去叫赵大壮起床吃饭时，看见他在屋里打呼噜，没忍心叫。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妈，我回来了，我要钱。”
赵爱国抬起脚进来，张嘴就要钱。
“我和娇娇要结婚，你再给我一百块钱，再加上三转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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