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最里头,焚尸房。
苏小满拿绣春刀吭哧吭哧削炭条。
第八根了。
刀刮木炭,那声儿,吱嘎吱嘎,瘆得慌。
房梁上窝着的老鼠听见,拖家带口,连夜搬家。
苏小满在捣鼓她的烤红薯神器,版本3.0。
上个月,她摸了火药司不要的霹雳弹壳子当炉子。
轰隆!
诏狱茅厕炸出三丈高的喷泉。
指挥使陆九霄罚她刷了半个月茅房,蛆都快认识她了。
“苏小满!
北镇抚司那堆破烂卷宗呢?”
门外脚步声拖拖拉拉,一听就是她顶头上司。
苏小满吓一哆嗦,手忙脚乱,把啃了一半的红薯往《嘉靖三十五年贪腐名录》里头一塞。
那纸,啧,泡过尸油,黏糊糊的。
遇着炭火,立马蜷成鬼样子。
一股青烟冒起来,正好,给红薯来了个天然焦糖色。
“大人!
正烧呢,热乎着!”
她抄起捅炉子的铁钩子瞎搅和。
哗啦!
火堆里蹦出个亮闪闪的圈儿。
“我靠!
这不是去年倭寇孝敬的金马桶圈吗?
怎么在这儿?”
陆九霄斜靠门框上,嘴里叼着个鸡爪子,啃得嘎嘣脆。
飞鱼服前襟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八宝鸭的油酱点子。
这位爷,锦衣卫大老板,瞅着跟御花园那棵快死的歪脖子树一个德行。
尤其脑袋顶上那撮毛,打个哈欠都能跟着晃悠,跟天线似的。
“午时三刻,烧通敌密函…”他鼻子抽了抽,眯起眼。
“我怎么闻着一股子蜜汁叉烧味儿?
你又偷吃?”
“当啷!”
铁钩子掉地上了。
炉膛里那倒霉红薯,“噗嗤”一声,裂了。
琥珀色的糖浆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目标精准,正中《隆庆帝后宫秘史》烫金封面。
绣着五爪金龙的黄册子“滋啦”冒烟,活像条被点着的蚯蚓。
“鬼!
肯定是前天砍头的那个妖道!
骨灰成精了!”
苏小满脑子一抽,抱起旁边泡尸体的浑水木桶,对着火堆就泼!
哗——二十八个殉葬宫女的指甲盖,在火里噼里啪啦,跳起了踢踏舞。
空气里那味儿,绝了。
烤肉香混着尸臭,死亡芭比Q。
陆九霄那身黑披风,猛地鼓起来,跟船帆似的。
苏小满瞪大眼,等着大佬秀操作。
锦衣卫秘传绝学?
天罗地网?
轻功水上漂?
踏雪无痕?
结果,大佬气定神闲,动作流畅地——解开了腰上玉带。
哗啦啦啦!
一股带着枸杞味儿的淡黄色液体,劈头盖脸浇灭了火堆。
腾起的蒸汽里,还飘着几粒没消化完的玉米粒。
陆九霄一边慢条斯理系着腰带,嘴里还嘀咕:“我就说御膳房那十全大补汤兑水了,劲儿不够…”苏小满傻眼了,盯着满地狼藉。
鸡爪骨头,红薯皮,尸油纸,还有…不明黄色液体。
目光扫过一本烧焦的《永乐御膳密档》残页。
几个字在尿渍里闪闪发亮:“麻酱通阴阳”。
下面还有一串鬼画符,看着眼熟。
0086-138****1234。
卧槽!
这不是她嗝屁前打的海底捞订餐电话吗?!
透心凉。
冰凉的触感抵住她后脖颈子。
绣春刀。
“苏小满。”
陆九霄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解释一下,为什么一本妖书上,会出现‘好团’俩字?”
她脖子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去。
看见灰烬里,飘出半张烧焦的黄纸。
上面画着个戴兔子耳朵的饿死鬼,手里举个破幡,写着“外卖准时达”。
底下还有一行红字,看着像血写的:凭此券可兑换脑花一份。
“这…这是白莲教那帮孙子的新符咒!”
苏小满脑子转得飞快,抓起地上烤糊巴的红薯,就往陆九霄的刀柄上蹭,“大人您快尝尝!
沾了咱诏狱特产化尸水的红薯,别有一番风…”话没说完。
陆九霄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在他瞪大的眼睛里,清晰映出苏小满那张扭曲的脸。
还有她背后——冲天而起的火龙!
那该死的、沾了化尸水的、被尿浇过的红薯,此刻正在《万历十五年辽东兵变纪要》上疯狂蹦迪!
火星子西溅,点着了房梁上挂着的裹尸布!
呼啦!
八十多具风干的尸首,瞬间变成一个个站立的人形火把!
在诏狱高高的穹顶下,跳起了阴森诡异的华尔兹。
烧焦的指骨噼里啪啦往下掉,在青石板地上砸出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餓”!
“苏!
小!
满!”
陆九霄一声咆哮,震得房梁上又掉下来三只肥得流油的大耗子。
“你他娘的是想把大明朝的档案库都给我点了?!”
“大人明鉴啊!”
苏小满情急之下,把那个泡尸体的木桶往自己头上一扣,声音瓮瓮的,“属下这是在帮您销毁吃空饷的证据!
绝对忠心!”
轰隆——!
东南角堆放杂物的尸柜,炸了!
是她去年偷偷藏在这儿没放完的烟花爆竹!
高温引爆,集体发疯!
二百多支穿云箭拖着长长的火舌,呼啸着窜向旁边的刑具架!
老虎凳被射成了旋转烟花发射器!
烧红的铁梨花,不偏不倚,精准地咬住了一个刚冲进来的东厂太监的裤裆!
那太监嗷一嗓子,原地开始抽搐,跳起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霹雳舞!
“快接圣旨——”一个尖细的嗓音撕破了火焰和浓烟。
苏小满正死死抱着陆九霄的大腿,试图往他袍子底下钻——安全第一!
十二个东厂番子撞开烧得摇摇欲坠的大门冲了进来。
领头那个太监,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脑门正中央还插着一支没响完、呲呲冒火花的窜天猴。
“陛下口谕!”
那太监抖着手里烧焦了一半的拂尘,尖着嗓子喊,“今有异星降世,火焚诏狱乃上天警…哎呦喂!
我的妈呀!”
话音未落,那个被改造成烟花发射器的旋转老虎凳,呼啦啦转过来,一口咬住了他那身显眼的绛紫色裤裆!
下一秒,这位司礼监的大珰,就在火场中央,身不由己地跳起了最炫民族风的胡旋舞!
陆九霄抓住机会,一把拎起苏小满的后脖领子,纵身一跃,“噗通”一声滚进了旁边的尸池里。
混着血水和腐肉的馊臭味儿,首冲天灵盖,呛得苏小满差点当场去世。
“你知道这诏狱重建一次,够买多少只烧鸡吗?”
顶头上司的声音,在浮尸堆里幽幽响起,带着点咬牙切齿。
苏小满捏着鼻子,胡乱在腐肉里扒拉,想找块干净点的地方。
手摸到一本泡得发胀的书。
《宣德炉鉴赏指南》。
她随手捞出来,想垫在屁股底下。
突然发现书页里夹着片油乎乎的纸。
借着外面冲天的火光,凑近一看。
我勒个去!
一张用辣椒酱画的地图!
弯弯绕绕,看着像火锅店布局!
右上角,还盖着个鲜红的大印——“海底捞·大明分店”!
就在这时!
尸池深处,猛地伸出一只惨白惨白的骨头手!
手里攥着一把寒气森森的雕花小刀!
陆九霄反应极快,拎着苏小满的后领再次腾空而起。
半空中,他的绣春刀划出一道快如闪电的弧线——嚓!
精准无比地劈开了那个正在跳胡旋舞的太监腰间的犀角带!
裤子掉了。
太监自由了。
“此乃我锦衣卫新型火器试验!
闲人退避!”
陆指挥使踩在一块摇摇欲坠、冒着黑烟的匾额碎片上,手里还攥着半个焦黑的红薯,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话音未落。
西南方向的房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
二百多斤重的鎏金匾额,带着泰山压顶之势,首首地砸向东厂众人!
“明镜高悬”!
在漫天飞舞的火星和尸灰中,苏小满眼睁睁看着那坨金灿灿的玩意儿,把那个倒霉太监砸进了青砖地里。
砸出一个金光闪闪、凹凸有致的——“囚”字!
匾额背面,隐约露出几行娟秀的小楷:麻酱配方在光禄寺恭妃画像后。
“本官现在开始相信,你他娘的真能通阴阳了。”
陆九霄抹了一把脸上的尸油,表情复杂。
诏狱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三百营精锐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苏小满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像拖死狗一样塞进了一辆运尸车里。
临走前,她眼尖地瞥见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玄色身影。
那人蟒袍上的金线,在夜色中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手里握着的不是绣春刀,而是一把雕着并蒂莲的萝卜刻刀。
当装尸体的板车吱呀吱呀地驶过御河桥时,苏小满从草席的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满天的星斗,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御河水面上。
竟然拼成了一个巨大的鸳鸯锅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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