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土灶前,鼻尖萦绕着呛人的柴火气。
铁锅在灶台上滋滋作响,米汤咕嘟咕嘟地溢出边缘,在青砖地上洇出褐色的痕迹。
"死丫头!
" 母亲的竹扫帚劈头盖脸砸下来,"连火都看不住,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小满抱着头蜷缩在墙角,竹枝抽在背上的疼痛比不上喉咙里的酸涩。
她看着母亲转身从碗柜里摸出块红糖,塞进坐在门槛上的小妹嘴里。
小妹嚼着糖块含糊地笑,涎水顺着下巴流到新做的碎花棉袄上。
"妈,我也要糖。
" 蹲在灶台另一侧的弟弟突然出声。
"没看你姐在做饭?
" 母亲亲昵地拧了把弟弟的脸,"等会给你煮鸡蛋羹。
"小满攥紧衣角,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劈柴时扎的木刺。
她偷偷瞄向堂屋,大姐二姐正凑在八仙桌前翻看连环画,父亲叼着旱烟坐在太师椅上,烟灰缸里堆满了过滤嘴烟头 —— 那是镇上干部才抽得起的 "红塔山"。
"小满!
" 二姐突然尖声叫道,"把米汤端过来!
"小满慌忙起身,滚烫的陶碗烫得她指尖发麻。
米汤泼洒在二姐的碎花裙摆上,换来一声刺耳的尖叫:"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是爸给我买的新衣服!
""哭什么哭!
" 父亲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煤油灯火苗乱晃,"不就件衣裳?
明天让你妈再扯二尺布。
" 他转头看向小满,浑浊的眼睛里浮着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
把锅刷了!
"小满缩着脖子退进厨房,听见父亲压低声音说:"老大老二的学费该交了,老三这丫头......""老三?
" 母亲冷笑,"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能活着就不错了。
"泪水砸在刷锅水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小满摸出藏在围裙兜里的半块硬饼,那是中午喂猪时偷偷掰的。
她小口啃着饼渣,忽然听见小妹的哭声从院子里传来。
"作孽啊!
" 母亲的哀嚎刺破暮色,"小凤烫着了!
"小满冲进院子,看见小妹坐在地上,新买的红皮鞋沾着灶膛里的余烬。
母亲正慌乱地撕扯她的袜子,露出脚背上红肿的水泡。
"都是你!
" 父亲的耳光来得毫无预兆,小满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嗡嗡作响,"让你看火你干什么去了?
""我......" 小满想解释是小妹自己跑过来玩火,却被母亲一脚踢在腰间:"赔钱货!
你妹妹要有个好歹,我扒了你的皮!
"月光爬上屋檐时,小满蹲在鸡窝旁,用艾草叶子擦拭身上的淤青。
大姐抱着铺盖卷经过,往她手里塞了块硬糖:"别难过,等我考上中专就带你走。
"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小满却想起去年大姐说要带她去县城看电影,最后却带着二姐去了。
她把糖块悄悄埋进墙根的泥土里,就像埋葬所有说不出口的期待。
半夜里,小妹的哭声惊醒了所有人。
母亲举着煤油灯冲进东厢房,小满慌忙闭上眼睛装睡。
"这死丫头肯定咒你妹!
" 母亲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明天就送她去后山放羊,省得在家里妨人!
"小满蜷缩在稻草堆里,听见父亲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紧紧咬住枕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极了母亲手里挥舞的竹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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