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霜刃裁春幡

我为夫君谢承彦假死脱身，助他扶摇直上，官拜尚书。五年后，我一身风尘归来，

敲开我们曾经的家门。开门的却是一个挺着孕肚的陌生女子，户部尚书的千金，苏晚儿。

她抚着肚子，笑得天真又残忍，歪头看我：“你就是承彦哥哥那位亡妻？真不巧，你的牌位，

前两日我刚亲手擦过。”后来，谢承彦为了她，要我自降为平妻。他以为我回来是求复合，

苏晚儿以为我回来是来争宠。他们都错了。我回来，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着，

我是如何将他们踩着我云家满门白骨换来的锦绣前程，一寸一寸，亲手撕成碎片。

1 亡妻归来我归家那日，京城正飘着三月雪。阔别五年，我站在云家大宅门前，

以为我的夫君谢承彦会冲出来抱着我失声痛哭。五年前，云家出事那天，为了保他的仕途，

我用一具无名女尸，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假死大戏。我忍辱负重，在江南水乡隐姓埋名，

靠着给人绣些帕子勉强度日，日日夜夜盼着他功成名就，盼着我们重逢的这一天。

可我踏入府门时，迎接我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一个挺着孕肚的女人，和她满眼的鄙夷。

她斜倚在紫檀木的美人榻上，抚着高耸的腹部，

像看一个从坟堆里爬出来的脏东西一样看着我。“你就是云舒微？真不巧，你的牌位，

前两日我刚亲手擦过。”她开了口，声音又娇又傲，“承彦哥哥总说，他那位亡妻温婉贤淑，

知书达理。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风尘仆仆的，倒像个逃难来的。”亡妻。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扎得我心口一窒。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急匆匆从内堂赶了出来。正是我的夫君，谢承彦。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只是那双曾对我写满爱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惊骇、慌乱，和一丝难以掩盖的烦躁。

“舒微？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我不是死了，对吗？”我替他把话说完，

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飞雪。他显然被我的冷漠震住了，但立刻，

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榻上那个蹙起眉头的女人。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晚儿，你怀着身孕，莫要动气。有话好好说，我来处理，

你先回房歇息。”那女人，户部尚书的千金苏晚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倒也顺从地被侍女扶着离开。临走前，她投向我的那一眼，

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与赤裸裸的警告。偌大的花厅，只剩下我们二人。“舒微，你听我解释。

”谢承彦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当年云家出事，

我以为你真的……我悲痛欲绝，是晚儿，是她陪我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我……我对她已有承诺。”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所以，你的承诺，

就是让她怀上你的孩子，风风光光地住进我云家的宅子。那我呢？谢承彦，

你打算将我这个原配发妻，安置于何地？”他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

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来。“晚儿家世显赫，我如今的地位，少不得苏家的扶持。

舒微，你素来大度明理，既已归来，府中也该有你一席之地。不若……不若等晚儿诞下孩儿，

我便抬你做个平妻，如何？”平妻？我为他家破人亡，为他忍辱偷生，归来时，

却只配得到一个“平妻”的名分？与另一个女人共享我的丈夫？“谢承彦，

”我一字一句地问，“你可知我这五年是如何过的？我住在漏雨的茅草屋里，

靠着给人缝补浆洗，一文一文地攒钱，打探京城的消息。我日日夜夜盼着你，

盼着沉冤昭雪的那天，盼着与你重逢。原来，在你心中，我云舒微，连同我云家满门的忠烈，

都抵不过你的青云路，抵不过一个女人的家世背景！”他被我的话刺得脸色发白，

嗫嚅道：“舒微，我……我心中有愧。你放心，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他将我安置在府中最偏僻的“听雪阁”，美其名曰清净，实则形同冷宫。我刚安顿下来，

苏晚儿便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仆妇闯了进来。“姐姐刚回来，想必对府里的规矩生疏了。

妹妹我如今管着家，特意带人来教教姐姐。”苏晚儿抚着肚子，下巴抬得高高的，

仿佛她才是这尚书府真正的女主人。她身后的一个王嬷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狞笑着上前：“大姑娘在外面漂泊了五年，谁知道还是不是清白身子。

我们尚书府可容不得来路不明的女人，今天，就让老奴来替夫人验一验！”说着，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要来撕扯我的衣衫。苏晚儿抱着手臂，满眼看好戏的神情。在她看来，

我这个无权无势、看似弱不禁风的“亡妻”，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但我，

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闺阁少女。“放肆！”我冷喝一声，

身侧一直默不作声的侍女青霜动了。青霜是我父亲旧部的孤女，五年前云家出事，

她拼死护着我杀出重围，这五年来，我们相依为命，她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女。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两个婆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而那个王嬷嬷，则被青霜一脚踩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一柄从发髻中抽出的、闪着寒光的细簪。

苏晚儿骇然失色，惊恐地后退：“你……你们……反了天了！”啪！我走上前，

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在她娇嫩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替我父亲教训你何为尊卑。

我云舒微一日是谢承彦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便一日是名不正言顺的外室。一个外室，

也敢对我这个主母动手？”“你……你敢打我！”苏晚儿捂着脸，难以置信。啪！

我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告诉你，别拿你肚子里的东西当令箭。我云家满门忠骨，

为国捐躯，我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弃，何况是你腹中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孽种？”我的话，

像淬毒的刀，刺得苏晚儿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怨毒。“来人！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丢出去！”青霜提起王嬷嬷，像丢垃圾一样将她扔出了院门。

苏晚儿带来的仆妇们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云舒微，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苏晚儿撂下狠话，狼狈离去。很快，谢承彦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云舒微！你怎么敢对晚儿动手！她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蛇蝎心肠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满脸失望与愤怒。我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悲凉的弧度。

“我的孩儿若还在，如今也该四岁了。”五年前，我发现怀有身孕，本想告诉他，

给他一个惊喜。可没等到那一天，云家就出事了。为了逃亡，

我不得不亲手喝下那碗能刮骨剖腹的堕胎药。那晚的痛，我至今记忆犹新。谢承彦身形剧震，

仿佛被雷劈中，他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我的眼睛。“舒微……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但……但你也不该迁怒晚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她。

”我冷冷地从书案上拿起早已备好的和离书，甩在他脸上，“让她知道，

你谢承彦马上就是个被妻子休弃的男人，而我云舒微，也绝不会再做你谢家的妻！

”“和离书？”谢承彦看到那三个字，瞬间慌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我不同意！

舒微，我是尚书，你是我的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绝不和离！”“尚书？

”我讥讽地笑出声，“你这尚书之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是踩着我云家上下的白骨，用我父亲的藏书和心血铺就的！谢承彦，你忘了本，

还怕别人说吗？”“我会还，我一定会还的！”他急切地表态，“舒微，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等……等晚儿生下孩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又是苏晚儿！他的心里，

早已被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填满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不必了。谢承含，从你选择荣华富贵，

背弃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没有恩了。”我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

泪水终是决堤。青霜心疼地上前为我披上斗篷：“小姐，我们走吧。这地方，不值得。

”“走？”我拭去泪水，缓缓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不。这尚书府，曾是我云家的产业，

是我父亲赠予他的新婚贺礼。如今他鸠占鹊巢，忘了根本，我岂能让他如此舒坦？

”“我不仅不走，我还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当晚，

我让青霜带我的信物，去联络一个关键人物——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的张远。

他曾是我父亲最不起眼的学生，为人木讷，却最是忠心。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2 诗会风波谢承彦为了挽回被我搅乱的局面，也为了向苏家表忠心，三日后，

在京郊的流觞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春日诗会，广邀京中名士。苏晚儿作为未来的尚-书夫人，

自然是全场的焦点。她身着一袭昂贵的云锦长裙，被谢承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接受着众人的奉承。我没有收到请柬，但流觞园，曾是我云家的别院。我没等谢承彦，

便带着青霜，乘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径直去了。园门口的管事认得我，却面露难色，

将我拦下。“大……大姑娘，您怎么来了？

尚书大人他……他没吩咐……”我淡淡一笑：“我是谢承彦的发妻，夫君举办诗会，

我为何不能来？”正说着，谢承彦与苏晚儿众星捧月般地走了过来。看到我，

谢承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苏晚儿则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故意扬高了声音：“哟，

这不是姐姐吗？没有请柬也硬要闯进来，是想让承彦哥哥难堪，让尚书府丢脸吗？

你看看你这一身，与这园中的丫鬟有什么区别？”她刻意挺了挺肚子，挑衅地看着我。

我懒得理她，目光直直地射向谢承彦：“谢尚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由着一个外室，

在门口羞辱你的正妻？”谢承彦脸上挂不住，低声呵斥我：“舒微，你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