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狱中惊魂头痛欲裂，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
林琛在剧烈的痛苦中恢复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霉味。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是一片昏沉。
没有熟悉的电脑屏幕荧光，没有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没有同事熬夜加班时冲泡的咖啡香气。
只有冰冷的、带着潮湿水汽的石壁，以及从手臂粗的木栏缝隙间透进来的、摇曳不定的一点油灯光芒。
这是一间牢房。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浑身的伤痛，尤其是后脑勺，传来一阵闷痛，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晕厥。
他大口喘着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顾西周。
身下是散发着怪味的干草，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青色布袍。
“我不是……在改BUG吗？”
林琛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完全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而至。
连续七十二小时的加班……心脏骤停的剧痛……眼前一黑……然后呢？
然后便是无数混乱的碎片，强行塞入他的脑海——开元二十西年、长安、大理寺评事、科举、泄题、审讯、杖刑……一个同样名叫林琛的年轻人的短暂一生，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意识中飞速掠过。
原身林琛，年方二十，进士及第后授官从八品下的大理寺评事，前途本应光明。
却因卷入了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案，被指控收受贿赂，泄露考题。
在严刑拷打之下，原身不堪折磨，竟在狱中一命呜呼。
而自己，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因过劳猝死的996程序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占据了这个将死之躯。
穿越了？
还是在地府投胎前的BUG？
林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死后的幻觉。
他真的来到了千年前的大唐开元盛世，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推出去顶罪、性命不保的待死囚徒。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比这牢房的石壁更冷。
不行！
不能刚活过来就再死一次！
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程序员的逻辑思维开始高速运转，试图从原身混乱的记忆和当前的处境中，找出破局的线索。
原身的记忆里，关于舞弊案的细节十分模糊，只记得被上司、大理寺丞郑伦严厉逼供，咬定他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即将考试的策论题目，卖给了某个山东士子。
人证物证？
记忆里似乎有同僚的指证，但具体细节如同蒙上了一层雾。
“证据链不完整，刑讯逼供，这是典型的屈打成招！”
林琛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现代社会的法律常识告诉他，这个案子漏洞百出。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牢门上的铁锁链哗啦作响，门被推开。
一名身着绿色官袍、面色阴沉的中年官员在两名狱卒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林琛从原身记忆中认出，此人正是大理寺丞郑伦，也是此案的主审官之一。
“林评事，哦不，如今你己是待罪之身。”
郑伦的声音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冷漠，“可想清楚了？
若肯画押认罪，尚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林琛抬起头，强迫自己与郑伦对视。
他知道，此刻任何软弱和恐惧，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显得平稳一些：“郑丞，下官冤枉。”
“冤枉？”
郑伦嗤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看来昨日的杖刑，还是太轻了。”
“下官不敢狡辩。”
林琛脑中飞速思考，回忆着现代刑侦和审讯中的反制手段，“只是下官有几个疑问，恳请郑丞明示。”
“讲。”
“第一，指证下官泄露考题之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闻？
具体时间、地点为何？
下官泄题于何人，此人如今何在？
考题内容为何，与泄题对象答卷是否雷同？”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每一个问题都首指案件的核心证据。
郑伦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这个平日里有些懦弱的年轻下属，在经历酷刑之后，竟然还能如此条理分明地反问。
“这些……案卷自有记载！
岂容你一一置喙？”
“第二，”林琛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下官身为大理寺评事，虽有接触案卷之便，但此次科举考题由礼部拟定，密封送至中书门下审核，最终由圣人钦定。
流程严密，下官区区一个从八品评事，如何能在考题确定前便窃取之？
此乃流程漏洞，还是另有内情？”
这是他根据原身对唐代官制的记忆，结合现代项目管理中的流程控制思想，提出的关键质疑。
一个底层小吏，怎么可能突破层层审批，提前拿到最高决策？
郑伦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盯着林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
这个林琛，似乎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挨打时只会哭嚎的年轻人，判若两人。
“第三，”林琛感受到对方气势的微妙变化，趁热打铁，“下官若真要泄题牟利，为何选择一名籍籍无名的山东士子？
长安城内权贵子弟众多，选择他们，岂非更能获得庇护，也更符合常理？
此举于情于理，皆不合逻辑。”
“逻辑？”
郑伦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锁。
“便是常理、道理！”
林琛解释道，“此案处处违背常理，下官怀疑，是有人故意构陷！
请郑丞明察！”
牢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两名狱卒面面相觑，似乎也被林琛这番言论镇住。
郑伦沉默了片刻，脸上的阴沉之色更重，但之前那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悄然减弱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巧言令色！
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你犯罪的事实！
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他拂袖转身，对狱卒吩咐道：“看好他！”
便快步离开了牢房。
铁门再次被锁上，牢房内恢复了昏暗。
林琛靠在墙上，浑身己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番对话，耗尽了他刚积蓄起来的所有力气和精神。
后脑的伤处更是阵阵抽痛。
但他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郑伦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个案子，确实经不起推敲。
对方凭借的是权势和酷刑，试图快速坐实罪名。
而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超越时代的思维和对规则的理解，撬开一丝缝隙。
只是，这缝隙之外，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踏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冤狱，而是一张无形的大网。
原身的死，科举舞弊案，都只是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
“长安棋局……”他无意识地重复着脑海中浮现的这个词，寒意更甚。
活下去，首先要跳出这死局。
然后，才能看清，谁是弈者，谁是棋子。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到，隔壁牢房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些许诧异的吸气声。
这死牢之中，除了将死之人，还有谁在关注着他这番“狂言”？
林琛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福是祸？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