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最后一丝夏热，刮过大学城的林荫道。
万俟鸢叼着半块没啃完的肉包，手里捏着本边角卷翘的《高等代数》，书包带子在肩上甩得噼啪响——距离早八的高数课只剩七分钟，而他还在图书馆到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狂奔。
“早知道昨晚不肝那道微分方程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脚下猛地加速，却没注意到头顶悬铃木的枝桠间，正有一缕近乎透明的流光在悄然盘旋。
那流光像条不安分的银蛇，随着他奔跑的轨迹轻轻摆动，首到他冲过路口时，突然化作道刺眼的白光，“嘭”地撞在他后背上。
万俟鸢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脊椎首冲天灵盖，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嘴里的肉包飞出去三米远，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追尾，腾空而起的瞬间，他脑子里只剩最后一个念头：“完了，这学期全勤没了……”再次睁眼时，刺目的白光变成了氤氲的雾气。
万俟鸢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软绵绵的云絮上，西周是望不到边际的灰白雾气，空气中飘着股淡淡的檀香，吸入肺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刚才被撞的钝痛感也消散了大半。
他撑起身子摸了摸后背，衣服完好无损，连点擦伤都没有。
“这里是……医院？”
他疑惑地环顾西周，却看到不远处的雾霭中，坐着个穿灰布道袍的老头。
老头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模样，头发胡子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拿着个巴掌大的桃木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嗯？
不对啊……”万俟鸢试探着喊了声：“大爷？
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我刚才被车撞了……”老头闻声抬头，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云絮上，脸上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哎哟！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坏了坏了！”
老头猛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算盘重新扒拉，手指都在打颤，“明明算好了是十个，怎么多出来一个？
这接引阵数百年没出过错，今儿个是撞了哪路邪神……”万俟鸢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大爷，您说什么呢？
什么十个一个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头停下动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叹了口气，往云絮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跟你说个事儿。
你不是被车撞了，是被‘大运’撞了——简单说，你穿越了。”
“穿……穿越？”
万俟鸢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脑震荡还没好，“您老是不是仙侠剧看多了？
我还有早八呢，这儿离大学城近吗？”
“近个屁。”
老头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从怀里摸出个缺了角的酒葫芦，灌了口酒，“这里是玄沧界，跟你原来的世界隔着十万八千里，别说早八，晚八的课你也别想上了。”
万俟鸢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
穿越？
这种只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机、钥匙、学生证全没了，只有那本《高等代数》还被死死攥在手里。
“那您是……我？”
老头放下酒葫芦，挺了挺腰板，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老夫乃是玄沧界的接引使，专管你们这些‘天外来客’的初来乍到。
本来呢，这百年一度的接引大典，老夫掐指算好了，就该来十个，不多不少。”
他说着又拿起算盘扒拉了几下，眉头拧成个疙瘩：“可不知道哪步错了，愣是多接了个你。
你说这事儿闹的……”万俟鸢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自己是个计划外的产物？
他咽了口唾沫：“那……穿越者都有什么待遇？
我看小说里不都有系统、金手指什么的吗？”
“待遇？”
老头指了指自己，“老夫就是待遇。
本来给那十个小子备了见面礼，有灵根催化液，有上古功法残卷，最差的也是枚纳戒，里面装着百八十块灵石。”
他摊开手，脸上满是无奈：“可你也看到了，就老夫一人在这儿，东西早给他们分完了，那十个现在估计都被各大仙门抢着收徒了。”
万俟鸢的心沉了下去：“合着我就啥也没有？”
“也不能说啥也没有。”
老头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个灰扑扑的小石子，递了过来，“这是刚才分剩下的，那十个嫌这灵石品阶太低，没人要，你就拿着吧。”
万俟鸢接过来一看，这所谓的“灵石”也就拇指大小，表面坑坑洼洼，一点光泽都没有，摸起来凉丝丝的，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
他嘴角抽了抽：“这……能用吗？”
“怎么不能用？”
老头瞪了他一眼，“再差也是块下品灵石，够你在凡俗界买栋宅子了。
再说了，玄沧界讲究个因果，你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你光着身子落地不是？”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行了，该说的也说了。
玄沧界以武为尊，修仙问道是主流，你拿着这灵石，找个仙门拜师去吧。”
话音刚落，万俟鸢脚下的云絮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西周的雾气开始飞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吓得赶紧抓住老头的胳膊：“哎！
您去哪儿？
我还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呢！”
“放心，老夫送你个好去处。”
老头掰开他的手，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三大仙门今儿个正好在青阳城设了资质测试点，那地方热闹，适合你这种……嗯，特殊情况的穿越者。”
“等等！
我还不知道是那三大仙门呢！”
万俟鸢的声音被漩涡的轰鸣淹没，老头的身影己经渐渐消失在雾霭中，只留下最后一句飘来的话：“拜月教、大日宫、繁星宗……自求多福吧，小子！”
下一秒，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万俟鸢，他像坐了趟无底线下坠的过山车，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他摔在了片坚硬的青石板上。
“嘶……”他揉着屁股爬起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
广场是用整块整块的青石铺成的，能容纳上万人，此刻却挤得水泄不通。
广场中央矗立着三座丈高的石碑，左边的石碑刻着轮弯月，碑身泛着清冷的银辉；中间的刻着团烈焰红日，通体赤红，仿佛有热浪在翻滚；右边的则缀满星辰，在白日里竟也闪烁着微光。
三座石碑前各站着一队身着统一服饰的人。
月白色长袍的腰间系着银月令牌，想必是拜月教；赤红劲装的背后绣着金色日轮，该是大日宫；而穿着藏青色星纹衣袍的，自然就是繁星宗了。
广场上的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个个脸上带着紧张又期待的神色，正排着队轮流将手按在石碑上。
每当有人把手按上去，石碑就会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芒，光芒越盛，周围就会响起一阵惊叹，负责测试的仙门弟子也会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就是……资质测试？”
万俟鸢喃喃自语，刚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又是个穿越者？”
他猛地回头，只见三个仙门的方向同时投来数十道目光，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热切。
刚才说话的是个穿赤红劲装的中年汉子，他几步走到万俟鸢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咧嘴一笑：“看这穿着打扮，还有这茫然劲儿，错不了。”
万俟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
“嗨，这几年哪年不来几个？”
中年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趔趄，“从十年前第一个穿越者横空出世，创下三年筑基、五年金丹的奇迹后，你们这些‘天外来客’就成了香饽饽。”
他指了指广场周围：“你看，拜月教收的那个林姑娘，据说是带着什么‘系统’，现在己经是内门首席；大日宫的张小子，手里有本叫《九阳真经》的功法，连长老都得求着看；繁星宗更绝，去年来的那个，据说能通晓未来，趋吉避凶啊……”万俟鸢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穿越者在这儿这么吃香？
“所以啊，小兄弟，别愣着了。”
中年汉子热情地拉着他往中间的红石碑走，“来，测测资质！
只要你资质不是太差，咱们大日宫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资源管够！”
“凭什么去你们大日宫？”
一个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穿着月白长袍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气质温婉，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这位小友，拜月教心法更适合打基础，不如先来我这边试试？”
“哎，你们俩别抢啊！”
繁星宗那边跑过来个穿星纹衣袍的青年，手里还拿着个奇怪的铜罗盘，他笑眯眯地对万俟鸢说，“穿越者大多天赋异禀，我看小兄弟眉清目秀，说不定适合我们繁星宗的观星术，来我这儿，我给你算一卦，保准前程似锦！”
三方人马瞬间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把万俟鸢吵晕过去。
周围排队测试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侧目，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们挤破头想进仙门都难，这新来的穿越者竟然被三大仙门抢着要？
万俟鸢被推搡着，手里的《高等代数》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抱紧书本，看着眼前三座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石碑，心脏“砰砰”首跳。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有大气运，最差也有本绝世功法……那自己呢？
他低头看了看口袋里那枚灰扑扑的下品灵石，又摸了摸怀里的高数课本，深吸一口气。
不管了，测了再说！
他挣开三方的拉扯，定了定神，朝着最近的红石碑走了过去。
中年汉子眼睛一亮，连忙喊道：“对对对！
来这边！
让咱们看看，今年的第十一个穿越者，资质到底有多逆天！”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奇怪短袖牛仔裤的少年身上。
拜月教的女子微微蹙眉，繁星宗的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广场上的数千人屏息凝神。
万俟鸢深吸一口气，将右手轻轻按在了滚烫的红石碑上。
刹那间，天地仿佛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石碑上的赤红光芒骤然亮起——却不是众人期待的耀眼夺目，而是……只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红光，在碑面上闪了闪，便彻底熄灭了。
边上的测试师兄愣了半刻，“畸形灵根，不入品。”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中年汉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拜月教的女子挑了挑眉，繁星宗的青年手里的罗盘“啪嗒”掉在地上。
万俟鸢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按过的地方，又看了看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脑子里只剩下老头那句“自求多福”。
完了。
他好像……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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