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弱势群体

1我叫方晴晴，95后，今天本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清晨五点，

我就被化妆师从床上唤醒，看着镜中那个眉眼精致、披着洁白婚纱的自己，

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单身26年，我终于要嫁给那个我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何书辉。

婚礼设在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的“星河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百合与香槟的芬芳。宾客盈门，衣香鬓影，处处洋溢着喜庆。书辉曾说，

结婚只有一次，一定要让我成为最耀眼、最幸福的新娘。当时听着这话，我心里满是感动，

觉得找到了真正的归宿。音乐响起，是那首熟悉的《婚礼进行曲》。

我紧紧挽着父亲方昱的手臂。父亲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

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握着我手的掌心，却有些冰凉潮湿，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知道，他比我更紧张，也更不舍。我们踏着铺满玫瑰花瓣的红色地毯，

在众人祝福、羡慕、欣慰的复杂目光中，

一步步走向主席台中央那个穿着笔挺黑色礼服、等待着的何书辉。“书辉，

”父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将我的手郑重地放到何书辉手中，“从现在开始，

我正式将晴晴交给你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切不可辜负晴晴对你的一片深情……”他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祝福，有担忧，

更有无尽的牵挂。然后，他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了一旁，

背影在辉煌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单薄。司仪的声音浑厚有力，充满激情，

熟练地掌控着全场：“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大家中午好。

欢迎在这个充满爱意的日子里，齐聚于此，共同见证何书辉先生与方晴晴小姐的幸福时刻。

现在，我宣布，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司仪用高亢的声音宣布：“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爱的信物——结婚戒指。

”全场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书辉身上，伴随着轻柔浪漫的背景音乐，我激动地伸出右手，

指尖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我的指尖，

我仿佛已经感受到那枚象征永恒的钻戒带来的微凉触感。然而，几秒钟过去了，

书辉却毫无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神有些游移，不敢与我对视。

场下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书辉，你怎么了……”我脸上维持着笑容，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提醒他，心里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太紧张，

忘记带戒指了？不可能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反复检查过无数遍。就在这时，

我听到台下传来何书辉母亲刻意压低却清晰可闻的催促声：“儿子，不用怕，

直接说就是了……”那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倏地钻入我的耳膜。

我一脸错愕地看向他们母子。何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鼓励的坚定，而书辉，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整个主席台。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书辉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地，

从礼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质文件，而不是那个应该盛放戒指的丝绒盒子。

“晴晴。”他的声音干涩，“签了这份保证书，我们再交换戒指。

”我难以置信地接过那张纸，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心头猛地一沉。抬头上，

“生育责任承诺书”七个加粗的黑体字，像七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眼里。

我飞快地扫过内容，

第四条条款如同烙印般清晰刺目：“女方方晴晴承诺三年内完成两次妊娠，

其中必须包含男性子嗣……如有违约，女方须净身出户，并赔偿男方违约金一百万元。

”一瞬间，血液仿佛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愤怒、羞辱、背叛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恋爱期间，我就多次明确表示过，我对生孩子有心理障碍，需要时间准备，如果非要生，

也必须是我们两人共同商量决定。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说一切都尊重我的意愿。可现在，

在众目睽睽的婚礼上，他竟拿出这样一份东西。伴郎群里有人不合时宜地笑着起哄：“哇塞。

我辉哥这是要给新娘子立家规啊。牛逼。”这笑声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原本庄重的气氛。

“书辉。你疯了？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什么意思？

”书辉避开我的目光，低声道，“承诺书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

其实……我就只是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而已……”“晴晴，”何母适时地插话，

脸上堆着假笑，“你知道的，我们老何家是三代单传，可不能到了书辉这里就断了香火啊，

这个，你总能理解吧？”她的话像油一样浇在我心头的火上。

我早就知道书辉有些听他母亲的话，却从没想过，在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

他会是一个如此彻底的“妈宝男”。如果他能提前跟我商量，哪怕内容再不合理，

我也许还会考虑，还会沟通。但此刻，在婚礼进行中，用这种方式逼我签字，

这根本就是一场预谋好的胁迫，是对我人格和尊严的践踏。

场下的宾客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我像个被推上审判台的犯人，

尴尬、无助、羞愤地站在那里，华丽的婚纱此刻仿佛成了沉重的枷锁。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我的父母，寻求庇护。背景墙上巨大的LED屏幕，

还在不合时宜地循环播放着我们精心拍摄的婚纱照——碧海蓝天，我们相拥而笑，

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变成尖锐的讽刺。“何书辉。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将那份冰冷的“承诺书”狠狠甩在他的脸上。纸张飘落，

如同我们碎裂的感情。何书辉没有动怒，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了那张纸。这个动作，

让我想起三个月前，他在缓缓升起的摩天轮里，跪地求婚时，

信誓旦旦地说会永远尊重我、爱护我的样子。两相对比，何其讽刺。这份承诺书，

就是他所谓的“尊重”吗？“晴晴，”书辉的声音变得冷硬，“去年，

你父亲做心脏搭桥手术，急用的三十万，是我家拿的吧？这次结婚，二十万的彩礼，

我家也没含糊。你签了字，这些钱，就当是给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谈一笔交易。“何书辉。”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当这是在菜市场买母猪吗？还能签协议保证下崽儿？。”我的话音刚落，

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母亲带着哭腔的惊叫：“老方，你怎么了？晴晴。

快。快找你爸爸的速效救心丸在哪儿。”我大脑一片空白，瞬间抛下所有的愤怒和争执，

转身扑向倒在地上的父亲。他脸色灰白，呼吸急促，手紧紧捂着胸口。

我和母亲手忙脚乱地在他口袋里翻找着那个救命的棕色小瓶。现场一片混乱，

司仪试图维持秩序，宾客们纷纷起身张望。好不容易喂父亲服下药，他缓过一口气，

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

断断续续地说：“孩子……是爸……拖累了你……要不……你就答应了吧……”每一个字，

都像锤子砸在我的心上。“是啊，晴晴。”母亲泪如雨下，无助地抓着我的胳膊，

…传出去……对你一个姑娘家名声影响太大了……咱们……咱们惹不起啊……”父亲病重时，

确实是何家雪中送炭，拿出了那救命的三十万。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甚至因此对书辉更多了一份可以捏我的筹码。“晴晴。”何母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妈这里珍藏了二十年的野山参，只要你现在签字，

答应给我们何家生几个大胖孙子，明天就给你炖老母鸡汤，好好补补身子。”她的话，

像最后一把盐，撒在我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我看着脸色苍白、需要依靠母亲才能勉强坐着的父亲，

看着泪流满面、充满担忧与无奈的母亲，再看看眼前这个变得陌生而冷酷的何书辉，

以及他身边那个一脸得意的母亲。我的心，在那一刻，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我擦了擦眼泪，目光直视何书辉，一字一句地说：“爸，妈，对不起。这次，

我不能听你们的。我要为自己，做一次主。”然后，我转向何书辉，用尽全身力气，

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何书辉，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今天，是不是一定要签了这份东西，

才能继续这场婚礼？”何书辉避开了我的目光，沉默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父母站在一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仿佛在说：不签？这婚你就别想结。“晴晴，

你就签了吧。”书辉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双手抓住我的手臂，声音放软，

“反正我们以后总是要生儿育女的，不就是签个字吗？又不会改变什么。况且，我母亲说了，

生了孩子他们帮我们带，完全不需要我们操心……” 直到此刻，

他口中依然是“我母亲说的”。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我隐约听到“不懂事”、“不孝”、“女人家本来就要生孩子”之类的字眼，

像针一样刺过来。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何书辉的手，

夺过司仪的话筒，面向全场宾客，清晰而坚定地宣布：“各位来宾，各位朋友，

非常抱歉打扰了大家的雅兴。今天这场婚礼，到此为止。我，方晴晴，不结了。”说完，

我愤怒地摘掉头上象征纯洁与幸福的白纱，狠狠摔在何书辉的脸上。那轻飘飘的头纱，

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我扶起虚弱的父亲，挽住几近崩溃的母亲，挺直脊背，

准备离开这个让我心碎神伤的地方。看到我动真格的了，何书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下意识地想上前拉住我，却被他母亲一把拽住。“方晴晴。”何母尖厉的声音响起，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那就必须把你父亲的手术费和彩礼，一分不少地全部退回来。

否则，咱们没完。”看着她那刻薄而势利的表情，我心里一阵恶心。过去三年，

我竟然从未看清这一家人的真面目。“你们放心。”我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彩礼、手术费，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从此两清。”“儿子，你怕什么。

”何母抬高音量，故意让全场都听到，“就他们家那破条件，外债一堆，上哪去弄五十多万？

你就等着她熬不下去，回头跪着来求咱们吧。”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也刺伤了我的家人。“方晴晴，你可要想清楚了。”何书辉被他母亲拉着，

仍不甘心地警告我，“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我没有再回头，

用力甩开他试图挽回的手，搀扶着父母，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出了这富丽堂皇却冰冷刺骨的婚礼现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何书辉，

从今往后，就算你再好，就算我此生不嫁，也绝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2婚礼上的闹剧，

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我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之间传开了。

何家更是有意将那段经过剪辑、突出我“拒婚”“摔头纱”的视频片段发到了网上，

还配上了极具引导性的标题，如“现实版骗婚？新娘婚礼现场翻脸无情。”“天价彩礼到手，

新娘当场悔婚为哪般？”。他们一家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利用舆论的压力，逼我就范，

让我在千夫所指中低头，乖乖回去签下那份屈辱的承诺书。一时间，

我成了本地社交圈和网络上的“焦点人物”，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有些“传统卫道士”指责我：“结婚生子天经地义，女人不为夫家传宗接代，娶回家干嘛？

”“拿了人家那么多钱，生个孩子怎么了？矫情。

”也有不少清醒的网友批评何书辉一家：“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生育绑架？

”“把女人当生育机器吗？支持新娘。这种家庭不嫁也罢。”“在婚礼上搞突然袭击，

太下作了。”……我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下岗工人，辛苦半生，

家中并无多少积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吃药，

之前的手术更是让本不宽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还欠了一些外债。

家里的房子还是上世纪的老旧小区单元房。母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又急又怕。

她不断接着亲戚们“关心”的电话，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她担心我的名声坏了，

以后再也找不到好人家，更担心何家会因此报复我们。但我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我反复问自己：我做错了吗？我没有。我拒绝的不是婚姻，不是生儿育女的可能性，

而是不被尊重、被当作工具的命运。既然没有错，又何必畏惧流言蜚语？

正在我努力调整心态，思考如何尽快筹钱还债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我曾置顶的名字——何书辉。犹豫片刻，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我也想听听，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从昨天上午我决绝离开，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他才打来第一个电话，这本身就已经说明，在他心里，

或许他母亲的意志远重于我们三年的感情。“晴晴，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事情你也闹了，气也该消了吧？考虑清楚了吗？

别再犟了行不行？我爸妈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我们何家着想，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们的良苦用心吗？”“何书辉。”我打断他，积压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你开口闭口就是让我理解他们，体谅他们。那谁又来理解我？体谅我？

恋爱的时候你是怎么承诺的？你说会尊重我的想法，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那些话都被狗吃了吗？”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将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尽数倾泻而出。“晴晴，你冷静点。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何书辉的语气也强硬起来，“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最后挽回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

只要你点个头，之前的事我们可以翻篇……”“翻篇？”我冷笑，“然后呢？

回去签那份卖身契？何书辉，我告诉你，如果是建立在强迫和不平等上的关系，我绝不答应。

”“好。方晴晴，你非要这样是吧？”何书辉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公事公办。你看一下微信，我把清单发给你。请你按照上面的金额，在三天之内，

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法院见了。”通话戛然而止。很快，

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我点开他发来的图片，呼吸几乎停滞。那不是什么简单的清单，

而是一份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的Excel表格，足足有三页纸。

上面罗列了我们恋爱三年期间，他所有为我、以及他认为与我家庭相关的花销。

大到父亲的三十万手术费，二十万彩礼，价值五万的“三金”，

到情人节他送我的项链、生日时请我吃饭的钱、甚至……甚至几次我们一同外出旅行住酒店，

他支付房费的记录旁边还备注了AA制，计算了我应承担的一半。。

每一笔后面都附着时间，有些甚至还配有消费截图或转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