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她的替身你放过我吧

女子宠而不爱，是对女子最大的侮辱。“起轿！”轿夫一声高喝，八抬大轿毫无颠簸地升起，

词夏坐在里面揪着嫁衣的衣摆，紧张地连呼吸都差点停滞。人人都夸词夏积了几世的福，

洛水边的采桑女，竟然能够嫁给嘉宁王。阳春三月，锦水汤汤。那日，

她不过一如往常地挽了发髻斜拆了一只木钗，穿了一身碧色的布衫。这样的素面朝天，

在一堆采桑女中也不算出众，却偏偏让御马飞驰的嘉宁王勒住了缰绳。他反握马鞭，

用鞭的那一头指着她，对仆从喝道：“去把那位姑娘请过来。”等词夏站到马下，

那匹黑色的骏马甚至快高过了她的头顶，她不敢抬头逆光看嘉宁王，

只听得头顶传来男子俊逸的笑声。“你叫何名？”她有些慌神，手指拽着衣袖紧咬下唇，

又听得他说：“我是嘉宁王商洛，请教姑娘芳名？”“词……夏。”便是这一问一答订了情？

总之第二日，嘉宁王府的总管就携媒人来下了聘。词夏是孤女，婚姻大事也没有父母之言。

在她面对成山的聘礼惶然之时，

邻舍同是采桑女的罗伊对她说：“这天大的好事落在了你的头上，你还有什么资格拒绝？

”轿辇四平八稳，她坐在里头，心却在上下起伏忐忑不安。而这些惶恐之中，

又有几分的欣喜雀跃。向嘉宁王那样英俊挺拔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动心？

轿子到了嘉宁王府，随轿的嬷嬷掀了帘子探进头说：“姑娘，按规矩王爷是娶您做侧福晋。

这轿辇不能从正门入，我们得先绕到侧门。”她一个采桑女，

能被纳为侧福晋已经是天大的荣耀，对这些礼数自然没有异议。等进了院落，

轿子却停了许久，她听着外面的人嘈嘈嚷嚷。等了一个多时辰，

才听得嬷嬷又说：“踢轿门的步骤省了，姑娘请扶着跟我走。”因为是侧福晋，

所以一切礼制都不与正妻相同。她头上的红盖头是朱红色的，遮住了视线，

只能把目光落在朱红色的嫁衣上。原本按婚娶的礼数，

嬷嬷是该把她领到正堂上进行礼拜的仪式。可这路越走越是偏僻，等被领进了屋子，

嬷嬷才说道：“王爷不在府中，这拜堂的步骤也省了。

姑娘这红盖头原是新郎要用称杆挑开的，但王爷今日怕不会回府，总不能顶着这个过夜，

就摘了吧？”三书六礼的把她迎娶回来，新婚之夜却不来迎亲不在府中。词夏摘了红盖头，

目光怔怔地看着嬷嬷，竟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怜悯。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均沾衣。

早上起来就有侍女进来伺候更衣，见她身上还是那一身红嫁衣，

也不忍地说道：“夏福晋怎得一夜没睡，这弄坏了身子，等王爷回来了会怪罪奴婢的。

”词夏不惯有人替她梳洗，连连推辞，到底绕不过侍女的强硬，让她为她卸了妆发。

她一边为词夏梳着头，一边轻声说：“奴婢叫盼珊，以后就是夏福晋的贴身侍女。

”“我也是粗贱的身子，哪里能让你来伺候。”昨夜的事，她只怕成了这府中的笑柄，

哪还能指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做奴婢的职责，就是伺候主子。虽然昨日大礼未成，

但王爷早已阖府下令迎娶您为侧福晋。”盼珊从梳妆盒里拿出一盒桐花做的头油，

抹在了词夏的发丝，那气味是极好闻的，作为采桑女的她从不敢奢想。“王爷他昨日……？

”她到底心中委屈，忍不住问了出来。“王爷昨日不在月福晋那，也不在任何侍妾那里。

”盼珊手巧，才梳了几把就扎了一个漂亮的斜云髻。她捡了一根红玛瑙的钗子递到词夏眼前，

却被词夏收了过来，取了一根最简朴的碧玉钗。“这钗就极好。”倒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至少知道自己在婚房苦等的时候，那人没有在别人的鸳鸯帐中。“王爷怎得不在府中？

”“王爷的行踪，只有他的随侍品四才知道。”盼珊又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裳，

见词夏又嫌艳丽，先一步抢了话头子。“主子虽说名分上与月福晋平同为侧福晋，

但月福晋入府已久，又掌管府里大小事宜。主子今日必去给月福晋请安，

穿的素了怕落人口实，说您不敬重月福晋。”粉色的衣裳不失大气，又有新嫁娘的娇俏，

这身衣裳选得好，连带着月福晋都好好地打量词夏。月福晋生得一张鹅蛋脸，

柳月眉下一双水盈盈的墨眼，容貌上甚至更胜词夏，更不提那雍容华贵的端庄气质。

“也不见得是极美的人儿，王爷到底看中她哪点？”进门之后，

盼珊就俯首耳语介绍过王爷的两名孪生侍妾迎春，迎秋。两人生得一模一样，

只是一人素喜红色，一人素喜黄色。正在说话的红衣女子，就是姐姐迎春。

“兴许在外面瞧不出，只有进了屋上了床榻，才有地方施展那惑人的狐媚劲儿。

”两姐妹样貌相同，声色相似，得细里看看才能分得清是迎秋在接话。月福晋坐在主位，

听得两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却只是端着茶盏浅饮香茗。两姐妹见月福晋不吭声，

更是来了精神，扬高了声音一唱一和地说道。“到底是外面进来的，

也不知会不会引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入府。”迎秋与妹妹对视一眼，

拈起兰花指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不紧不慢地说。“姐姐可还记得，

咱们家乡倒是有些驱邪避凶的古法，不妨试试。”迎春自然理会姐姐的语意，

接了话就用余光瞥着月福晋。盼珊见自己的主子受辱，想出言回击几句，却被词夏拦住了。

等迎春二人真的搬来了浴桶、火盆，终究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

”“柚子水是驱邪避凶的圣水。”迎春指使丫鬟用柚子叶沾了浴桶里的水，

冲到词夏面前使劲挥舞，溅了很多水花在她身上。又命人点燃了火盆，炭火烧的通红，

站起身走到词夏面前，说：“夏福晋需得跨过这火盆，才能去除秽气，

保王府众人身体康健福泽延年。”“夏福晋好歹也是王爷明媚正娶的福晋，

怎可弄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春天的衣饰本就轻盈飘渺，越火盆这种事情极易点燃衣带。

人命关天，盼珊赶忙出声护着自己的主子。“即便是侧福晋，不也同我们一样，

是从侧门而入的么？”迎夏抿着唇轻笑，不屑地看了词夏一眼。“这么多主子在这里，

几时轮到你个贱婢说话。”迎秋不知何时也站到了词夏身侧，

扬手就刮了盼珊响亮的一记耳光，力道之重惊得词夏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几位早入府的姐姐为新妹妹的一片心，由得你这贱蹄子糟蹋么？”词夏此时，

无异于骑虎难下，她的位分虽在侍妾之上，

但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王爷怎么给了一个农家女如此显赫的身份。月福晋坐在上座，

看着这一出闹剧半晌，才悠悠地说道：“两位妹妹也是一番好意，夏妹妹不如就遂了她们。

”她撩起衣裙，颤颤惊惊地朝着那火盆走去，只余一步远距离。她心中恐惧，深吸一口气，

闭着眼睛微微抬起右脚。突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呵斥，嘉宁王大步踏了进来，

将词夏拉到身后。品四一路小跑跟了进来，看到月福晋愠怒的眼神，一脸无奈地摊手。

嘉宁王见词夏一身衣裳已经湿了个透，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席上。目光一懔扫过迎春迎秋，

震得她们双膝发软跪了下来。“先帝早已禁止这些巫邪之术，你二人竟明知故犯，

各停月俸两月，闭门静思。随侍丫鬟劝阻不力，停俸半年，领二十大板。

”嘉宁王一瞥月福晋，见她一脸委屈凄楚的神色，欲出口的话又止住了，

揽着词夏就出了厅堂。一时冷落新人，一时苛责旧人；一时对她置若罔闻，

一时对她呵护备至。词夏不懂，嘉宁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让盼珊伺候词夏更衣，

前后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嘉宁王却也不急。悠闲自在地坐在外面品茗，也不催促。

品四垂首立在一旁，用余光偷偷打量主子的气色，见他是真的动了怒气，

也不敢替月福晋辩解。盼珊是有意让词夏在嘉宁王面前争宠的，

故挑了一件淡绿色的繁花窄袖衫褥，外批一件湖水绿的绣金薄纱。袖口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莲，

既清雅别致，又不失大气。偏偏头饰上，词夏是断不肯穿金戴银的，

只能挑了一只点金玛瑙玉簪别在头上。词夏从屏风后走出来，饶是品四都倒吸了一口气，

嘉宁王端着茶盏也失了魂，半晌才赞道：“你果然还是适合碧色。”词夏心中惶惶不安，

总觉得大礼未成，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嘉宁王，而非自己的夫君。

她的胆怯被商洛看在眼中，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温柔说道：“你放心，

我既然已经娶你入门，自然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奴家只是洛水河畔的采桑女，

性情粗鄙，自然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负的。”她心中委屈，那夜洞房花烛夜的羞辱，

到底是当面问了出来。“比如新入府的红烛夜，王爷不也欺负了。”嘉宁王闻言一怔，

却没有回答词夏，只吩咐品四道：“今晚我就宿在夏福晋这了，你下去安排吧。

”品四应了一声，朝盼珊使了个眼色，退出了房间。盼珊愣了一下，

端起茶壶朝王爷和侧福晋福了一礼，便也跟着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词夏显得更加局促，嘉宁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到她的手中。“这玉佩是我贴身戴着的，

府里人人皆知。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挂在显眼的地方，就再没人敢欺负你。

”“王爷对奴家如此厚待，词夏惶恐。”她不敢接那玉佩，却被他强塞到手中。

“别再自称奴家了，你现在是府里的侧福晋，和月容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奴……”词夏看着他佯怒的模样，终于改口：“妾身不明，

王爷到底为何将一个采桑女束之高位？”嘉宁王凝视词夏的桃花面，

忽然深情地喊了一声：“夏儿。”词夏的满腔怒气都被这一声爱称融化，

少女的心经不得这样醉人的温柔，只简单两字就像一个魔咒迷得词夏晕头晃脑。

品四和盼珊守在屋外，听到屋里没了动静，盼珊端着茶壶发神，被品四连唤了几声才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