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花种

第一章 剜心殷九娘被按在冰冷的刑台上时，胸腔里的血正汩汩往外冒。不是刀伤，

是活生生被剜去心尖的地方在淌血。监刑的是她曾跪了三年的师尊，墨渊仙尊。

他一袭月白道袍，纤尘不染，手里把玩着那颗还在微微搏动的、沾着血丝的肉团，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九娘，可知错？”殷九娘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涌出来，

堵住了所有声音。她只能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血色看他——看他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

此刻只剩冰封的漠然。台下黑压压跪满了仙门弟子，有人别过脸，有人窃窃私语，

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快意。“妖女终于伏法了！”“竟敢偷练禁术，害死大师兄，

剜心都是轻的！”“仙尊仁慈，留她一口气呢。”仁慈？殷九娘想笑，

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她想起三日前，大师兄凌霄死在禁术反噬下，

所有人都说是她动了手脚。可只有她知道，凌霄是为了帮她偷取解蛊的灵药，

才误入禁术密室。是她没用，没能拦住他，更没能护住他最后的清白。而她的师尊，

连一句辩解都不曾给她。墨渊仙尊似乎厌倦了她的沉默，抬手将那颗心尖肉扔进炼丹炉。

青蓝色的火焰腾起，肉团瞬间焦黑，散发出刺鼻的腥气。“既不知错，便留你这副残躯，

在锁妖塔底受百年蚀骨之刑吧。”他转身，道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念在师徒一场，

废你修为，留你全尸。”废修为？殷九娘猛地瞪大眼。她体内的“噬心蛊”还没解，

那是三年前她替他挡下的暗算，蛊虫以她的修为为食，若修为尽废，

蛊虫会瞬间啃噬她的五脏六腑，哪里还有全尸？他分明是要她死得更惨。两个仙卫上前，

举起泛着寒光的仙剑，对准她的丹田。殷九娘看着墨渊仙尊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决绝得像从未认识过她。三年前，她还是个在凡间乞讨的孤女，是他路过城隍庙，

递给她半块温热的糕点，说：“跟我走吧，我教你活下去的本事。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从此把他奉若神明。为他端茶倒水，为他挡刀赴险，

为他忍受噬心蛊每月一次的绞痛——只因他说“此蛊难解，需以修为压制，待我寻到解药，

必为你除去”。原来都是假的。仙剑刺入丹田的瞬间，殷九娘没感觉到疼。

她只是死死盯着炼丹炉里那团焦黑的东西，像在看自己这三年来，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心。

“墨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血沫喷溅在刑台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仙卫拔出剑，她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溃散，丹田处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

噬心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开始疯狂撕咬她的内脏，剧痛如海啸般将她吞没。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凌霄的魂魄在远处徘徊，满脸是泪，却被仙门结界挡着，

进不来。大师兄，对不起。她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你，也没能护住自己。

身体被扔进锁妖塔的那一刻，殷九娘彻底失去了意识。塔底的戾气如针般扎进她的四肢百骸，

与蛊虫的啃噬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可谁也没发现，她染血的指尖，

悄悄攥紧了半枚断裂的玉佩——那是凌霄死前塞给她的，据说是能镇压戾气的镇魂玉。

更没人知道，被扔进炼丹炉的那颗心尖肉，并非她的。她早在被抓前，用禁术换了颗假心，

她的心尖上，藏着凌霄临终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藏着墨渊仙尊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锁妖塔底，暗无天日。殷九娘的身体在戾气与蛊虫的撕扯下渐渐腐烂，却有一缕残魂，

在镇魂玉的护持下，于血肉模糊中，一寸寸凝聚。蚀骨之刑，百年为期。可她等不了百年。

她要爬出去，要让那些人看看，被剜去心的妖女，是如何从地狱爬回来，

将他们一一拖入深渊的。血水滴落在镇魂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塔底，

像一声来自地狱的叩门。第二章 骨生锁妖塔底没有日夜，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殷九娘的残魂被镇魂玉裹着，像颗濒死的火星，

在戾气的狂风里勉强维持着不灭。她能“看”到自己腐烂的躯体——皮肤早已溃烂成泥，

露出森白的骨骼，唯有指骨还死死攥着那半枚玉佩，指节处的血肉与玉色黏连，

分不清是玉染了血，还是血浸了玉。噬心蛊早已随着她的死亡而沉寂，

可那蚀骨的痛感却像刻进了魂魄里，每一次呼吸如果残魂还有呼吸的话，

都像是有无数冰针在骨髓里钻动。她就这么“漂”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塔底的戾气是天地间最污秽的东西，寻常魂魄沾之即散，可她的残魂却在戾气的冲刷下，

非但没消散，反而渐渐凝实。镇魂玉的灵光与戾气的黑煞在她魂体里冲撞、交融，

竟催生出一种诡异的生机——她的魂魄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如蛛网般的血色纹路，

那纹路游走之处，竟隐隐有了骨骼的轮廓。这是……重塑？殷九娘的残魂剧烈震颤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些血色纹路正贪婪地吞噬着戾气，将其转化为最原始的魂力，

一点点修补她破碎的魂体。原来凌霄给她的，不只是镇魂玉。那玉佩里，

还藏着他耗费半生修为布下的“骨生阵”——以魂为引，以煞为食，

让魂魄在绝境中重凝骨血，死而复生。他定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劫，

才在临终前将玉佩塞给她，连一句叮嘱都来不及说。“大师兄……”残魂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比塔底的寒风还要凄厉。她想起凌霄总爱穿的月白长衫，想起他递过来的疗伤丹药，

想起他在她蛊毒发作时笨拙地为她按揉穴位，低声说：“九娘别怕，有我在。”可他不在了。

被她连累，死在了她最敬爱的师尊手里，死后还要背负“偷练禁术”的污名。

残魂上的血色纹路突然剧烈翻涌，像是被点燃的火焰。

殷九娘“看”向塔底深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传来沉重的、拖拽的声响，

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刺耳锐鸣。是塔底镇压的老妖。锁妖塔不仅关着小妖小怪，

最底层还镇着一只万年骨妖，据说曾是上古凶神，被仙门祖师爷打断四肢，锁在塔底核心，

日夜受戾气啃噬。骨妖的气息如海啸般压过来，带着碾压一切的凶煞：“哪来的小魂灵，

竟敢在本座地盘上偷生？”殷九娘的残魂剧烈摇晃，几乎要被那气息吹散。她没有退缩，

反而“迎”了上去，魂体里的血色纹路瞬间暴涨，像无数条血藤，在黑暗里张开了獠牙。

“要生。”她的魂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活着出去。

”骨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震耳的狂笑，笑声里满是嘲讽：“活着？就凭你这副残魂？

也配？”笑声未落，无数白骨从塔底深处破土而出，如利剑般刺向殷九娘的残魂。

那些白骨上布满了黑色的咒纹，显然是被戾气浸染了万年的凶器。殷九娘没有躲。

她的残魂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血线，如游鱼般钻进那些白骨的缝隙里。

镇魂玉的灵光骤然亮起，与白骨上的咒纹狠狠相撞——“嗡——”剧烈的轰鸣在塔底回荡，

白骨上的咒纹寸寸碎裂，而那些血线却像有了生命，顺着白骨的肌理疯狂蔓延，

将整具白骨缠成了血色的茧。骨妖发出痛苦的嘶吼：“你敢夺我骨身？！”“借。

”殷九娘的魂音从血茧里传出，冷得像淬了冰，“借你这副骨身一用，待我报完仇，

自会还你。”她哪里是借，分明是强夺。镇魂玉的灵光护住她的魂核，

血色纹路则如附骨之疽，死死咬住骨妖的本源，将其一点点吞噬、同化。

这是一场惨烈的共生，也是一场殊死的掠夺——她要活下去，就得踩着这只万年老妖的尸骨，

从地狱里爬出去。骨妖的嘶吼声从狂暴到微弱，最后彻底沉寂。血茧渐渐裂开，

露出一具新的躯体。那躯体依旧是女子形态，却通体覆盖着莹白如玉的骨骼，没有皮肤，

没有血肉，唯有眼眶里跳动着两簇猩红的魂火，映得骨骼上的血色纹路愈发妖异。指骨修长，

依旧攥着那半枚镇魂玉，只是此刻玉身已被魂火烤得发烫，竟与骨指融为了一体。

殷九娘缓缓“睁开”眼，魂火在眼眶里转动，扫过自己这副白骨躯体。没有痛觉，没有温度，

只有绝对的力量——戾气在她骨缝间流转，每一次抬手，都能引动塔底的黑煞，

化作无形的利爪。她试着动了动，骨骼摩擦发出“咔哒”的轻响，在死寂的塔底格外清晰。

三年了。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塔底，熬了整整三年。殷九娘抬起骨手，

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是空的，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可那被剜去心尖的痛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墨渊。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骨尖刻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你说要废我修为，留我全尸。

你说念在师徒一场，赐我百年蚀骨。可你看，我没死。我不仅没死，还借了这锁妖塔的煞，

借了这万年骨妖的身，从地狱里爬回来了。她攥紧骨拳，指骨相击，发出清脆的裂响。

塔底的戾气随着她的动作翻涌，形成一道黑色的旋涡，将周围的碎石席卷而起。“墨渊，

凌霄的仇，我的恨，”她的魂音在骨腔里震荡，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我会一点一点，

连本带利，讨回来。”说完，她转身，骨足踏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步步走向锁妖塔的上层。塔壁上的符文感应到她的气息，发出刺目的金光，试图将她镇压。

可那些曾经能灼伤妖邪的符文，落在她的骨身上，

只激起一阵淡淡的黑烟——她的骨身早已被戾气浸透，寻常仙法根本伤不了她分毫。她抬手，

骨指穿过金光，抓住一根粗壮的铁链，猛地一扯。“哐当——”万年玄铁铸就的铁链，

竟被她生生扯断。锁妖塔的震动，从底层传到顶层。守塔的仙卫惊慌失措地看向塔底，

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凶煞之气，正沿着塔身，一点点往上爬。而殷九娘，

正踏着碎骨与铁链，在黑暗中缓缓上行。她的骨身映着塔顶透下的微光，

每一寸骨骼都泛着森然的白，唯有眼眶里的魂火，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还有九十九层。

她不急。她有的是时间，用这副白骨之身，一点点敲开仙门的大门，走到墨渊面前。然后，

亲手剜开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空得只剩下冷风。

第三章 锁裂锁妖塔的每一层都镇着不同的妖物，从低阶的狐妖蛇怪，到高阶的千年厉鬼，

层层递进，越往上，妖力越强，看守也越森严。殷九娘的白骨之身踏过第七十三层时，

脚下的地砖突然裂开，一只覆盖着黑鳞的巨爪猛地拍向她的后心。是镇守这层的玄甲鳄妖，

修行千年，皮糙肉厚，最擅偷袭。骨身没有痛觉，却能清晰“感知”到巨爪带起的腥风。

殷九娘没有回头，骨指在身侧一握，塔壁上的半截断裂铁链突然如活物般窜起，

在她掌心拧成一柄骨黑如墨的长鞭。“啪！”长鞭抽在玄甲鳄妖的巨爪上，

鳞片碎裂的脆响混着鳄妖的痛吼炸开。它显然没料到这具白骨怪竟有如此力道，

踉跄着后退两步，腥红的竖瞳死死盯着她：“你是谁？塔底的废物也敢往上闯？

”殷九娘的魂火在眼眶里跳动了一下，算是回答。她不需要名字，此刻的她，

只是索命的厉鬼。长鞭再次挥出，这一次带着塔底的戾气，抽在空处竟激起一道黑色的气浪。

玄甲鳄妖被气浪扫中，坚硬的玄甲瞬间被腐蚀出无数小孔，疼得它疯狂甩动尾巴，

将周围的囚笼撞得粉碎。其他牢房里的妖物被惊动，纷纷嘶吼着扑来，

却在靠近殷九娘三尺之内时，被她骨身上散出的戾气震慑，要么瘫软在地，

要么掉头逃窜——这是来自更上位者的威压，是锁妖塔底那万年凶煞淬炼出的本能。

殷九娘没理会那些小妖，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玄甲鳄妖颈侧那片最柔软的逆鳞。

长鞭如灵蛇缠上鳄妖的脖颈，骨指猛地收紧。铁链嵌入鳞甲，勒得鳄妖呼吸困难，

它疯狂挣扎，巨爪拍向殷九娘的头颅，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被一道突然亮起的血光弹开。

是镇魂玉。玉佩此刻正嵌在她的胸骨之间，随着魂火的跳动，散出淡淡的红光，

将所有攻击都挡在体外。“不可能……”玄甲鳄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

“镇魂玉怎么会在你手里？那是仙门的东西！”殷九娘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力道。

铁链勒断逆鳞的瞬间，她另一只骨手直接探入鳄妖的颈腔，攥住了那颗还在搏动的妖丹。

“吼——！”鳄妖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的黑血。

而那颗莹绿的妖丹，则在殷九娘掌心慢慢融化，化作一缕精纯的妖力，被她骨身吸收。

魂火亮了几分，骨身上的血色纹路也更清晰了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

这是掠夺带来的馈赠。继续往上走，遇到的阻碍越来越强。有能吐迷雾的蜃妖，

试图迷惑她的魂魄，却被她用戾气直接冲散了幻术；有专噬骨血的骨蛾，扑到她身上啃噬，

却被她骨缝里渗出的煞气反蚀成灰；还有看守的仙卫，拿着刻满符文的仙剑刺来，

却只能在她骨身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她一路闯，一路杀，骨鞭上的黑锈越来越厚，

那是妖血与仙血混合的痕迹。每过一层，她的气息就更强一分，到后来，甚至不需要动手，

只需骨身散出的戾气，就能让整层的妖物瑟瑟发抖，让看守的仙卫瘫软在地。第八十九层，

她遇到了一个“熟人”。是当年押她进锁妖塔的两个仙卫之一，如今已是这层的看守头领。

他看到殷九娘时，手里的仙剑“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你……你是殷九娘？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殷九娘的魂火微微晃动，

算是认出了他。当年就是这张脸，在她被扔进塔底时，发出了一声嗤笑：“妖女就是妖女，

死了都活该。”骨鞭抬起，指向他的咽喉。仙卫吓得屁滚尿流，

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殷前辈饶命！当年是我有眼无珠！

是墨渊仙尊下令……我只是奉命行事啊！”“奉命行事？”殷九娘的魂音第一次带上了温度，

却是淬毒的冰，“那你可知，我为何会被扔进这里？”仙卫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