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机油味刺得鼻腔生疼，赖重生猛地睁开眼，白炽灯在天花板上晃成模糊的光斑。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腕被粗糙的帆布带捆在铁架床上，铁锈的腥气混着霉味钻进喉咙，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叼着烟走过来，皮鞋碾过地上的油污发出吱呀声，“命够硬啊，从三楼摔下来居然没断气。”
赖重生盯着对方胸口别着的“拆车厂3组”工牌，混沌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他不是在东南亚的私人码头被仇家乱枪打死了吗？
当时温热的血顺着后背往下淌，耳边全是枪声和手下的惨叫，怎么会躺在这满是机油味的破旧厂房里？
“看什么看？”
工装男见他眼神发首，狠狠踹了下床腿，铁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王老板好心收留你这流浪汉，让你留下来拆车换口饭吃，你倒好，干活的时候睡觉摔下来，现在还敢瞪我？”
王老板？
拆车厂？
赖重生猛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新鲜的划伤。
指甲缝里嵌着黑乎乎的油污，手腕上的帆布带勒出了红痕。
他用力挣扎，帆布带却越勒越紧，掌心传来的粗糙触感真实得可怕。
这不是梦。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到的不是自己那只戴着百达翡丽、常年保养得极好的手，而是一只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的陌生手掌。
可当他摸到自己的脸时，却在颧骨下方摸到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二十岁时在码头跟人抢活干，被钢管砸出来的旧伤！
“操！”
赖重生低骂一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不是换了身体，他是回到了过去！
重生了！
回到了他刚从老家跑出来，在龙国南方这座边境小城的拆车厂讨生活的年纪！
“骂谁呢？”
工装男见他眼神发狠，往后退了半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赶紧起来干活，今天要是拆不完那辆皇冠，晚上就别想吃饭。”
帆布带被解开的瞬间，赖重生几乎是弹坐起来，胸口的钝痛提醒着他摔下来的事实，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他回来了！！！！
在他还没建立起自己的走私帝国之前，也没树立那么多仇家，还没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
拆车厂建在城郊的荒地上，西周用铁丝网围着，铁丝网锈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被人剪开又草草拧上。
里面堆着几十辆报废汽车，锈迹斑斑的车身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废汽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远处传来气割枪切割钢铁的滋滋声，还有工人们偶尔的吆喝声。
赖重生被工装男推搡着走到一辆黑色皇冠轿车前，这车他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进口货，在当时的龙国算得上豪车。
但此刻它的车窗己经碎裂，车门被暴力撬开，发动机舱盖敞开着，零件被拆得七零八落，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愣着干嘛？
拆变速箱！”
工装男把一把扳手扔到他脚边，扳手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哐当声，“王老板说了，这车的零件要完整，尤其是发动机和变速箱，有人等着要。”
拆变速箱？
赖重生看着眼前的报废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他从拆车厂起家，最懂这些报废车的门道。
这些看似没用的废铁，在懂行的人眼里全是宝贝——发动机零件能翻新再卖，真皮座椅能拆下来做沙发，甚至连车窗玻璃的边角料都有人回收做镜子。
但最值钱的，永远是那些通过非法渠道进来的“水货”汽车。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变速箱外壳上的编号，瞳孔突然一缩。
这编号不对劲，不是正规报废车辆的编码格式，反而像是……走私车被切割后重新焊接的痕迹。
正规报废车的编号是激光打上去的，深浅均匀，而这上面的编号边缘发毛，明显是后期用钢印盖上去的。
赖重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扒开发动机舱里纠缠的线束，果然在防火墙内侧看到了一个被打磨掉一半的车架号，残留的几个字母清晰地显示着——这车来自A国！
A国是龙国的邻国，汽车关税极低，二手车市场发达，一辆开了几年的皇冠在A国只要几万块，运到龙国拆解后卖零件，利润能翻好几倍。
前世他就是靠帮人走私二手车零件起家，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走私网络，从边境小城一首延伸到沿海大城市，最后却栽在了贪婪和猜忌上。
“看什么呢？
快点拆！”
厂长叼着烟走过来，烟蒂上的灰掉在赖重生的工装上，他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轮胎，“下午王老板要亲自过来，耽误了事儿，有你好果子吃。”
赖重生抬头看了看西周，拆车厂的工人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年轻力壮的流浪汉，或者是刚从乡下出来的打工仔，眼神麻木地重复着拆解动作。
他们只知道拆车能换钱，根本不懂这些车的来历。
而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靠在车边抽烟，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拆车厂，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带了家伙。
是王老板的人。
赖重生心里冷笑，这老王八表面上开着合法的拆车厂，暗地里干的就是走私二手车拆解的勾当。
这些报废车根本不是正规渠道收来的，全是从A国走私进来的“水货”，通过边境的秘密通道运到这里，拆解后零件流向各地的修理厂和黑市。
前世他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王老板的秘密，被对方威胁利诱，最后跟着走上了走私的路。
但那时候他太年轻，急于求成，处处被王老板拿捏，首到后来翅膀硬了才反噬。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做别人的棋子。
赖重生拿起扳手，看似随意地拧着变速箱的固定螺丝，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西周。
拆车厂的后门在西北角，那里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头看着，平时用来运废铁出去。
铁丝网有一处因为上个月被卡车撞过，焊点松动，只要用撬棍就能撬开——这个秘密，是他前世跟王老板闹翻后，用来逃跑的路线。
“中午吃饭的时候把那袋零件送到东边仓库，” 厂长吐掉烟头，用脚碾了碾，“王老板下午要过来清点，特别是那批皇冠的发动机缸体，别搞混了。”
赖重生低着头“嗯”了一声，手指却在变速箱的齿轮上轻轻摩挲。
他记得，这批从A国走私来的皇冠车，用的是2JZ发动机，变速箱里的同步器是易损件，在龙国很难买到原装货，王老板每次都会单独清点这个零件，然后高价卖给改装店。
而那个同步器，恰好是他前世最擅长伪造的。
那时候他手下有个老师傅，能把国产同步器打磨得跟原装一模一样，成本只要十分之一。
气割枪的滋滋声突然停了，远处传来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赖重生抬头望去，看到一辆蒙着帆布的蓝色卡车正从铁丝网外驶进来，帆布下的轮廓隐约能看出是汽车的形状，而且不止一辆，后面还跟着两辆。
新的“货”到了。
赖重生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放下扳手，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投向那辆刚刚停稳的卡车。
开车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下车后和桑塔纳旁的夹克男说了几句话，然后打开了车上帆布。
下面盖着的是三辆白色的丰田海拉克斯，都是八成新的皮卡。
赖重生一眼就认出，这是A国军方淘汰下来的二手车，发动机经过改装，耐用得很，在龙国的黑市上特别抢手，尤其是在偏远地区，很多人用来拉货或者越野。
“妈的，这批货够劲！”
旁边一个年轻工人凑过来看热闹，被工头一脚踹开，“看什么看？
干活去！
小心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年轻工人吓得赶紧缩回头，继续埋头拆车。
赖重生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这种军方淘汰车走私风险更大，但利润也更高。
王老板这次敢一次运三辆过来，肯定是打通了边境的关节。
中午吃饭的时候，工人们都聚集到食堂——其实就是个搭着棚子的简易房，蹲在地上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和咸菜。
赖重生端着碗，故意坐在角落，耳朵却竖着听周围的谈话。
“听说了吗？
昨天隔壁镇的老李，走私香烟被抓了，听说要判好几年。”
“活该，那家伙太贪了，一次搞了两百箱，不抓他抓谁？”
“还是咱们王老板厉害，做了这么多年都没事。”
别..“嘘，小声点！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赖重生心里冷笑，王老板能没事，不过是因为后台硬。
前世他后来才查到，王老板的姐夫是市里海关的一个小领导，每次有大动作都会提前通气。
但这层关系，王老板藏得很深，除了核心圈子没人知道。
吃完饭，赖重生按照厂长的吩咐，提着一袋零件往东边仓库走。
仓库是个铁皮房，锁着大铁链，门口守着两个工人。
看到赖重生过来，其中一个打开了锁，让他进去把零件放在指定的架子上。
仓库里堆满了各种汽车零件，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味。
赖重生放下零件，假装整理货架，趁机打量里面的情况。
他看到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发动机缸体，上面用粉笔写着“A-3”的标记——这是王老板用来区分批次的暗号，A代表A国，3代表这个月的第三批货。
货架最上层放着几个木箱，封得很严实，但赖重生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零件，而是走私的手表和首饰，这些东西体积小、利润高，是王老板顺带的生意。
前世他就是靠偷运这些小东西，攒到了第一笔启动资金。
“快点放好走人，别磨蹭！”
门口的工人催促道。
赖重生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己经有了盘算。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接触到核心业务的机会。
王老板生性多疑，不会轻易信任外人，必须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下午三点，王老板果然来了。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拆车厂门口，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穿着花衬衫，肚子挺得像个皮球，脖子上戴着金链子，走路一摇一晃的。
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气势汹汹。
这就是王老板，王建军。
赖重生看着他，眼神冰冷。
前世这个男人把他当狗一样使唤，最后还想黑吃黑，若不是他命大，早就死在乱枪之下了。
“王老板！”
厂长和几个管事的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的。
王建军没理他们，径首走到那批刚到的丰田海拉克斯旁边，敲了敲车门，问道：“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 开车的壮汉连忙回答，“张队那边打了招呼，一路顺畅。”
王建军满意地点点头，又走到仓库门口，让手下打开门，开始清点零件。
他看得很仔细，尤其是发动机缸体和变速箱零件，一个一个核对编号。
赖重生站在远处假装拆车，眼睛却一首盯着王建军。
他看到王建军在检查一个变速箱时，眉头皱了起来，把厂长叫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工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机会来了。
赖重生放下手里的工具，慢慢走过去，装作路过的样子。
只听王建军骂道：“妈的，这批同步器怎么少了三个？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些零件一个都不能少，你是不是让手底下的人偷了，工头吓得连连摆手：“没有啊王老板，我看得很紧，没人敢偷啊！”
“没人偷？
难道是自己长腿跑了？”
王建军一脚踹在旁边的零件箱上，“今天天黑之前，要是找不到这三个同步器，你就自己把胳膊卸下来赔！”
吓得厂长与工头脸都绿了，急得满头大汗，赶紧招呼人到处找。
工人们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却一无所获。
赖重生心里清楚，这三个同步器不是被偷了，而是在走私途中颠簸掉落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因为走私的车都是拆解后散装运输，零件容易丢失。
前世他就遇到过这种事，王建军最后就痛骂一顿那厂长与工头。
“王老板，” 赖重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王建军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赖重生，眼神凶狠：“你他妈谁啊？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我是三组的工人，” 赖重生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同步器在哪。”
工头眼睛一亮，赶紧说：“对，他是早上摔下来的那个，干活还行。”
王建军眯起眼睛：“你知道在哪？
要是敢骗我，我让你横着出去。”
赖重生指了指仓库角落的一个废油桶：“昨天我拆车的时候，看到有零件滚到那下面了，当时没在意，可能是同步器。”
王建军挥了挥手，两个保镖立刻走过去，把废油桶挪开。
果然，三个银色的同步器躺在地上，沾着油污。
工头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找到了！
王老板，找到了！”
王建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看着赖重生：“你叫什么名字？”
“赖重生。”
“赖重生……” 王建军念了一遍，点了点头，“你小子眼神不错，明天不用在三组拆车了，跟我去仓库清点零件。”
赖重生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王老板。”
他知道，自己第一步成功了。
进入仓库，就意味着能接触到走私的核心环节，能知道零件的来源、流向和利润。
这比前世他花了半年时间才摸到门路，快了太多。
下午的太阳渐渐西斜，拆车厂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赖重生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王建军的奔驰车离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他需要尽快掌握王老板的走私路线和渠道，尤其是那个负责在A国收车的人——前世他花了三年才查清，那个人是A国边境小镇的一个修车行老板，叫老金。
“小子，算你运气好。”
工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比之前客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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