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同谋合集

黑暗。

不是夜晚那种温和的、可以被月光或灯火刺破的黑暗。这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带着金属与消毒水气味的浓稠黑暗。

乔晚是在一阵尖锐的神经痛中醒来的。

她没有立刻睁眼，这是多年险境中养成的本能。意识先于身体苏醒，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启动前先进行无声的自检。

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细小的钻头在里面搅动。这不是被打晕的后遗症，而是一种更诡异的、从大脑深处弥漫开来的空洞感和嗡鸣。

她屏住呼吸，用其他感官去触摸这个世界。

触觉：身下是冰冷的、略带弹性的金属平台，没有铺陈任何织物。指尖所及之处，光滑无缝，像是某种医疗舱的内壁。空气恒温，维持在一种令人不适的、毫无生气的温暖中。她穿着的不再是自己的作战服，而是一套粗糙的无纺布衣物。

听觉：绝对的寂静。不，并非完全无声。有一种几乎超越人耳捕捉极限的低频嗡鸣，从墙壁、从地板、从头顶渗透出来，像是这具金属棺椁的呼吸。没有风声，没有人语，没有外面世界的任何杂音。

嗅觉：消毒水的气味已经变得很淡，但依旧顽固地残留着，混合着一种……类似于电路板过热的焦糊味，以及她自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来自手背上几个新鲜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针孔。

视觉：她终于极缓、极慢地掀开一线眼帘。

没有窗户。没有明显的灯源。但整个房间，或者说整个囚笼，弥漫着一种来源不明的、极其微弱的冷光，足以让她看清大致轮廓。

一个约十平米的六面体空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种哑白色的金属材质，浑然一体，仿佛是从一整块巨金属中掏空出来的。唯一的“异物”是她正对面墙上的一整面深色玻璃——那无疑是单向透视玻璃，后面可能正有眼睛在窥视。

没有门。

至少，肉眼看不到门缝。

乔晚尝试移动手指，然后是手腕、脚踝。很好，没有被束缚。但她能感觉到肌肉的酸软无力，像是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但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让她保留基本行动力，却无法爆发出足够突围的力量。

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动作牵动了后颈，那里传来一阵钝痛，提醒着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章明烨那张隐藏在金丝眼镜后，冷静到令人心寒的脸，以及他身后保镖手中那支高效麻醉剂的寒光。

“观澜苑……”她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那座矗立在悬崖边，如同鹰巢般俯瞰着城市的豪华别墅。她以为自己潜入得足够隐蔽，谈判的筹码也足够分量——她手中关于“伊甸园”计划和市三医的证据。但她低估了章明烨的疯狂与谨慎，也高估了在这种绝对权力堡垒中，个人武力的有效性。

这里，显然是他更为核心，也更为隐秘的巢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恐慌是效率的毒药。她开始用专业的目光，再次仔细扫描这个空间。

天花板的四个角落，有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微型摄像头，镜头随着她坐起的动作，发生着微不可查的转动。角落里有一个简单的排污口，大小绝不足以让任何人通过。空气循环系统也隐藏得极好，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定向流动的气流。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那面单向玻璃上。她知道，他就在后面。

“章明烨。”她开口，声音因脱水和久未使用而沙哑，但语调却平稳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知道你在看。这就是创世生物CEO的待客之道？还是说，‘伊甸园’计划已经需要靠绑架来获取实验体了？”

没有回应。只有那低频的嗡鸣依旧。

乔晚不再浪费口舌。她开始系统地活动关节，从颈椎到尾椎，从肩胛到指尖。她在评估自己身体的真实状态，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武器或工具。结果令人沮丧——除了这套粗糙的衣服，她一无所有。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确认她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十分钟，正对面的那面墙壁，突然毫无征兆地、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章明烨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与这间冰冷囚笼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甚至没有带保镖，只有他一个人，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不太合作的客人。

“乔小姐。”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儒雅，但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却没有任何温度，“很高兴看到你如此清醒，并且……活力十足。”

乔晚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一头审视着猎人的母狼。

“这里是我的私人观察站。”章明烨步伐从容，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这是一个安全且充满压迫感的距离，“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但你的危险性，以及你身上展现出的……特殊性，让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特殊性？”乔晚捕捉到这个词汇，心猛地一沉。

“是的。”章明烨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纯粹的、研究性的好奇，“你闯入观澜苑时，触发了我们最先进的生物信号监测系统。你的神经波动频率……非常独特，与我们正在寻找的一类‘种子’，产生了高度共鸣。”

“种子？”乔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妹妹乔晓的病号牌——E-07。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你可以理解为，具有特殊神经适配性的个体。”章明烨耐心地解释，像是在给学生上课，“‘伊甸园’计划的核心，就是筛选和培育最优的‘种子’。而你，乔晚小姐，你不仅是一个执着的追查者，更是一个罕见的、能主动引发并放大这种‘生物信号共鸣’的……源点。”

乔晚的呼吸几乎停滞。她想起在市三医废墟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感应；想起靠近某些特定区域时，心头泛起的莫名悸动。原来，那不是错觉。

“我不是你的实验品。”她一字一顿地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不由你，也不由我决定，乔小姐。”章明烨的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这怜悯比威胁更令人愤怒，“这是由你的基因，你的生命体征决定的。从你踏入市三医，接触到E-07残留信息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更早……你和‘她’产生深层链接开始，你就已经身在其中了。”

他话中的暗示让乔晚浑身冰凉。“她”？是指晓晓吗？

“你对晓晓做了什么？”乔晚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章明烨没有直接回答，他抬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专注的科学家。“很快，我们会进行一系列测试。这不仅能帮助我们理解你的特殊性，或许……也能帮你找到你一直追寻的答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乔晚苍白却倔强的脸上，补充了最后一句，如同宣判：

“欢迎来到‘伊甸园’的预备序列，乔晚小姐。从现在起，你的身份不再仅仅是追查者。”

“你是我最珍贵的……囚徒，与样本。”

话音落下的瞬间，乔晚感到后颈的钝痛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走，与她的大脑皮层产生了某种令人恶心的连接。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无形锁链捆绑的感觉，让她几乎窒息。

章明烨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剥开了乔晚所有的伪装，直刺她最深的恐惧。

囚徒与样本。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与那低频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但她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恐慌与暴怒。失控，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价值，也意味着死亡，或者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

她必须冷静。必须思考。

“共鸣源……”她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有限的线索中拼凑出真相。晓晓是“种子”，而她能引发“共鸣”？是因为血缘吗？双生子之间那种玄之又玄的心灵感应，被“伊甸园”计划以某种科学或者说邪术的方式捕捉并放大了？

她回想起之前身体的异常。在市三医，越靠近晓晓曾经的病房，她的心悸就越严重。在潜入观澜苑时，穿过某些区域时，皮肤会泛起一阵短暂的、过电般的麻痒。当时她只以为是紧张和戒备，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章明烨口中的“共鸣”？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所谓的“共鸣”，是否能成为她反向追踪晓晓下落的工具？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让她重新凝聚起力量。

“看来，你已经开始尝试理解了。”章明烨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优秀的适应能力。这很好，能让你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少受些苦。”

“过程？”乔晚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像你们对晓晓做的那样？把她变成一个编号，一个没有思想的实验体？”

“E-07的情况……很复杂。”章明烨避重就轻，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她是‘完美容器’的候选者之一，承受的是最高级别的神经重塑。而你现在展现的特质，更偏向于‘信号放大器’或‘共鸣触发器’。用途不同，方式自然也不同。”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增强。“我们会先从基础监测开始，观察你的自发神经波动。然后，会引入一些……外部刺激，看看你的反应阈值和共鸣强度。放心，在彻底弄清楚你的价值之前，我不会让你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这话语里的物化意味让乔晚作呕。在他眼中，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拥有特殊功能的仪器。

“你以为我会配合？”乔晚冷笑。

“你不需要主动配合，乔小姐。”章明烨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你的身体，你的神经系统，它们会诚实地记录并反馈一切。至于你的意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面单向玻璃，“我们有足够的方法，让它变得无关紧要。”

就在这时，乔晚感到那股后颈的钝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仿佛她的部分意识被强行拉出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冷漠地观察着下方这具名为“乔晚”的皮囊。

同时，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刺眼的无影灯……

……扭曲的、如同心电图般的波形图在剧烈跳动……

……晓晓苍白的、满是泪痕的脸，她在无声地呐喊……

……一个冰冷的、机械的电子音在重复：“神经适配性……链接稳定……共鸣强度提升……”

“呃……”乔晚闷哼一声，猛地抱住头。这些画面逼真得可怕，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让她分不清是幻觉，是记忆，还是那该死的“共鸣”让她接收到了别处的信息！

“哦？”章明烨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已经开始了吗？自发性共鸣感知？比预想的还要敏感。”

他抬手，手腕上的微型终端亮起，手指快速在上面点按着，似乎在记录数据。“记录：样本J-W，首次出现非接触性信息碎片接收现象。关联对象疑似E-07历史残留信号，或……其他活跃‘种子’。”

乔晚大口喘息着，试图将那些混乱的画面驱赶出去。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一片冰凉。这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未知的力量面前，正在土崩瓦解。

“停下……”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什么都没有做，乔小姐。”章明烨收起终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是你自身能力的显现。尝试去接受它，引导它，而不是抗拒。这会让你好过一些，也能为我们提供更高质量的数据。”

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接受？引导？意味着向这股将她视为工具的力量屈服？

乔晚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脑海中的混乱与身体的异样。她不能屈服。如果连自己的大脑都无法掌控，那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就在这时，那面滑开的墙壁再次无声闭合，将章明烨的身影隔绝在外。囚室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和孤绝，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身体的虚弱、脑海残留的影像碎片，以及后颈处那清晰存在的、仿佛植入某种异物的异物感，都在残酷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被独自留在了这片金属棺椁中，与体内那个陌生的、危险的“共鸣”能力一起。

墙壁合拢后的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

乔晚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汗水几乎将粗糙的无纺布衣物浸透。对抗那阵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耗尽了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脑海中的画面碎片已经消散，但那种被强行侵入的感觉，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意识深处。

她终于真切地理解了章明烨的话——“你的意志，无关紧要。”

这场战争的主战场，不在这个可见的物理囚笼，而在她自己的身体内部，在她无法完全控制的神经与意识之中。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她再次强迫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她走到那面单向玻璃前，抬起手，用指关节用力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沉闷，被吸音材料吞噬了大半。她知道这很可能徒劳无功，但她需要表达一种态度——反抗的态度。同时，她也想测试，这种物理接触，是否会引发“共鸣”或者其他反应。

没有回应。玻璃后面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深黑。

她沿着墙壁缓慢行走，用指尖细细抚摸每一寸她能够到的金属表面。冰凉、光滑、无缝。她尝试用力按压某些区域，希望能找到暗格或者结构薄弱点，一无所获。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镜头依旧在无声转动，忠实地记录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对着镜头，扯出一个冰冷的、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然后，她开始尝试发声。从最低沉的喉音，到尽可能高的频率，她发出各种无意义的音节，甚至尝试模仿她记忆中某种特定频率的警报声。她在测试这里的隔音效果，也在测试自己的声音，是否能与这囚笼的固有频率产生干涉，或者……能否被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共鸣”所传递出去。

林越……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那个固执的、眼里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记者。他此刻应该在外面，在那个他们约定的安全点。他手里掌握着“死人开关”，那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章明烨知道林越的存在吗？他是否已经采取了行动？

八个小时。他们约定的最后时限是八个小时。如果八小时后她没有发出安全信号，林越就会启动第一阶段计划，将部分加密证据公之于众。

现在过去了多久？在这个没有昼夜、没有计时器的囚笼里，时间感变得模糊而不可靠。可能只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也可能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就在她感到一丝焦虑爬上心头时，正对面的墙壁再次无声滑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章明烨，而是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身影。他们身材高大，动作协调而机械，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员，或许是“渡鸦”的人，或许是创世生物的内部安保。

他们没有说话，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件简单的医疗器具：采血针、消毒棉、一个带有电极片的头戴式设备。

身体检查。来了。

乔晚后退半步，身体微微下沉，摆出防御姿态。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她绝不打算束手就擒。

拿着托盘的那人停下脚步，另一个空手的人则上前一步，抬起手，掌心对着乔晚。他的手掌上戴着一个特殊的金属手环，上面有微弱的蓝色电弧一闪而过。

一种强烈的威胁感扑面而来。乔晚能感觉到，那手环释放出的能量场，让她刚刚平复下去的神经再次开始悸动。那是专门针对“共鸣”能力的抑制器或者……惩罚工具？

“乔小姐，请配合。”通过头盔变声器传出的声音，冰冷而毫无起伏，“基础生理数据采集，这是必要流程。反抗只会增加你的痛苦，并可能导致更强制性的措施。”

乔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电弧手环，又扫过对方防护服下鼓胀的肌肉。力量被药物削弱，手无寸铁，对抗两个装备精良的专业人员，胜算为零。而且，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章明烨，她需要时间，需要了解更多。

短暂的权衡后，她缓缓放松了身体，但眼神依旧警惕如狼。

见她放弃抵抗，那名手持托盘的人员走上前，开始进行操作。采血的过程快速而专业。随后，那人拿起那个头戴式设备，示意乔晚戴上。

乔晚犹豫了一下。这设备显然是用来监测她脑波活动的，戴上它，意味着她的大脑活动将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必须戴。”拿着电弧手环的人冷硬地重复。

乔晚咬了咬牙，接过设备，慢慢戴在头上。冰凉的电极片贴上太阳穴和额头，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随即是一种被窥探、被连接的不适。

几乎在设备戴好的瞬间，她感到后颈的异物感骤然变得清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通过那个植入点，与这个头戴设备，以及更远方的某个终端，彻底连接在了一起。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脑电波被转化成一道道数据流，正被实时传送到某个屏幕上，被分析，被记录。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但持续的眩晕感袭来。她看到对面墙壁上，那面单向玻璃旁边的区域，突然亮起了一块屏幕。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不断跳动的数字，其中一些参数旁边，标注着“共鸣强度”、“神经适配性指数”、“信号稳定性”等字样。

她的价值，正以最直观、最冷酷的方式被量化和展示。

检查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期间，乔晚始终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两个白色身影。她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愤怒、恐惧、担忧——死死压在心底，不让它们干扰自己的脑波，至少，不能明显地干扰。

当检查结束，设备被取下，那两个白色身影一言不发地转身，墙壁再次合拢。

囚室重归寂静。

但乔晚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再是那个仅仅被物理囚禁的乔晚。她的身体，她的大脑，已经成为了囚笼本身的一部分。章明烨的阴影，以一种更深入、更邪恶的方式，笼罩了她。

她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仰起头，闭上眼。

林越，你听到了吗？

我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