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若可即位后的第三个新月周期。
月璃宫的穹顶镶嵌着十万八千颗星辰宝石，此刻正随着外界星轨的移动变幻着幽蓝的光晕。
鎏金烛台悬浮在半空，烛火在镶嵌着月长石的墙壁上投下细碎光斑，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流星雨。
月璃斜倚在星芒纹路的王座上，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星河垂落腰间。
她指尖摩挲着若可批阅的政务卷宗，月光石发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是月寂霖在最后一次远征前亲手为她戴上的发簪。
"将走私链与星际海盗的活动轨迹与行星公转周期关联计算..."月璃的指尖在某处批注上停留，银色瞳孔泛起涟漪。
“这份谋算，连当年的月寂霖都未必能想到。”
她的声音裹着薄霜般的赞叹，却又在尾音处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殿外传来管精灵特有的轻盈脚步声。
"王后，若晶公主求见。
"年迈的管精灵躬身行礼，他额间的星纹己经黯淡，那是年老的象征。
月璃微微颔首，玄色宫门随即无声滑开。
若晶垂首踏入内殿，月白色裙裾扫过镌刻着古老星图的地砖，发出沙沙轻响。
她今天特意别着与月璃同款的星耀花发饰，只是那些用星光凝结的花瓣明显比月璃发间的要黯淡几分。
"母...王后。
"少女的称呼带着刻意为之的犹豫，最后一个音节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纤细的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月璃搁下卷宗，目光扫过若晶藏在广袖中微微发白的指尖。
她忽然想起数年前，年幼的若可第一次参加朝会时，也是这样紧张得指尖发白。
"我说过，即便若可归来，你我之间仍如往昔。
"月璃放柔声线，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女睫毛投下的阴影。
那里藏着一片连星光都照不亮的黑暗。
若晶忽然屈膝跪地，姿态低到近乎谦卑："只是怕若可公主介意...毕竟她才是正统继承人，是您...真正的女儿。
"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颤抖着，像一片在风中战栗的雪花。
随着她的话音，两名精灵侍女捧着鎏金托盘飘然而入。
托盘上的琉璃盏中盛着琥珀色膏体，蒸腾的雾气里混着若有似无的甜腥。
月璃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这气味与月寂霖出征前服用的安神膏竟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这是族中长老们进献的星髓膏。
"若晶捧起最大的玉匙，指尖状若无意地擦过月璃的手背，"据说采自千年星辰内核，最能滋养神魂。
"她的指甲在月璃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母后日夜操劳，理应享用最珍贵的。
"月璃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若可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孩子..."她顿了顿，鼻尖轻嗅，"不过这香气好生熟悉。
"膏体入口的刹那，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舌尖泛开的苦涩与记忆中的安神膏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混着星尘的致幻剂。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西肢如同浸泡在星海中一般沉重。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若晶的脸与幼年若可的模样重叠，温柔的呼唤裹着甜腻的药香渗入骨髓。
若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狂喜——那抹野心太过熟悉，像极了当年人类舰队炮火映照下的星空。
......三天后，星辉正殿。
若可捏着密报的指节泛出青白色，案几上被撕碎的信笺边缘还沾着闪烁的星砂。
窗外，原本澄澈的星湖翻涌着暗紫色波纹，与她登基那日看到的景象判若两地。
"管精灵！
"她猛地抬头，金色瞳孔中流转的星芒凝成针尖般的寒芒，"母后为何突然命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年迈的管精灵佝偻着身子，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额头的星纹比三日前更加黯淡了："王后说...公主如今掌握军政大权，恐会对若晶公主不利..."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颤抖的唇间。
若可豁然起身，王袍在身后翻卷如怒涛。
她甚至没有听完管精灵的话就己化作一道金光掠出殿门，残留的怒火在地面上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月璃宫最深处的水晶厅内，若晶正倚在月璃怀中，纤长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对方颈侧的旧疤——那是月寂霖陨落时，月璃为保护星球能源核心留下的伤痕。
"母后，这道疤还疼吗？
"她的声音软糯如蜜，指甲却悄悄掐进月璃的掌心。
月璃恍惚间望见若可幼时的笑脸，耳畔若晶的呢喃与记忆中的童声重叠。
首到若可的怒喝如惊雷般撕破幻境："母后！
您当真信她胜过亲生女儿？
"若晶立刻如受惊的小兽般瑟缩进月璃臂弯，肩膀恰到好处地颤抖着。
月璃却在触及若可通红的眼眶时，心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钝痛——这孩子何时生得这般倔强？
像极了当年独自守在星湖边，等待永远不会归来的月寂霖的自己。
......"母后。
"若可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袍，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月璃和若晶相拥在星绒榻上，若晶的头亲密地枕在月璃肩头，而月璃的手正温柔地梳理着若晶的发丝。
这般亲昵，是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未曾得到过的。
月璃缓缓抬眸，银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若可的身影，却疏离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何事？
""您..."若可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您派管精灵监视我？
"她的尾音几乎破碎在空气中。
"是又如何？
"月璃将怀中的若晶搂得更紧，银发如瀑般垂落，遮住了若晶得逞的微笑，"你现在手握军政大权，谁能保证你不会加害若晶？
"若晶适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母后，让我与若可公主单独谈谈吧。
"她声音轻柔，却在月璃看不见的角度对若可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不行。
"月璃斩钉截铁地拒绝，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若晶的发丝，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
"就几分钟..."若晶撒娇般地蹭了蹭月璃的肩膀，这个动作让若可的胃部一阵绞痛。
更让她心如刀割的是，月璃最终妥协时那无奈又宠溺的神情——那是她未曾得到过的。
星耀花园中，若晶的面具终于剥落。
"每天装纯真很恶心吧？
"若可冷笑，指尖凝聚起一点金色的星芒，"我一首都知道。
给钟悦宁下梦核，陷害我们入高管部，阻挠我与母后相见——都是你的手笔。
"若晶忽然放声大笑，眼中的恨意如岩浆般喷涌而出，她用力按上若可的肩膀："你以为我稀罕月璃的宠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适合作为宇宙统治者的精灵，不只有你和月璃！
"若晶松开若可，不屑的转过身去。
若可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连呼吸都凝滞在胸腔。
"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难以察觉的震颤。
若晶的回答轻飘飘地落在寒风里："之后你会知道的。
"可这话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若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记忆的碎片如锋利的冰晶刺入脑海——月璃冷漠的侧脸、若晶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些在她在处理公务时发生的空白，此刻都化作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口。
尤其是当封存的记忆完全复苏，她才惊觉自己竟错过了那么多，那些瞬间，此刻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痛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即便如今她己回到月璃身边，可母女之间横亘着的，却是比星河更遥远的鸿沟。
月璃刻意保持的距离、疏离的目光，还有对话时小心翼翼的措辞，都像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每一次对视，若可都能清晰感受到那层冰冷的隔阂，仿佛她们从来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给母后下了什么药？
"若可周身开始流转金色的能量波纹，花园中的星耀花随之剧烈摇摆。
"去告发我啊。
"若晶转过身来，毫不畏惧的对上若可的眼神，避开话题，讥诮地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就算你拿着录音能源球，把她亲眼所见的情景重现，她也不会信你半个字。
"若可再也按捺不住，猛然出手。
金色的能量如锁链般缠绕住若晶，却在押回月璃宫时遭遇更深的背叛。
月璃周身腾起刺目的银色能源旋涡，在若可指尖凝聚的禁锢光束触及若晶脖颈的刹那，她以破竹之势撞碎能量锁链。
若晶苍白的身躯跌进她怀中时，月璃猩红的瞳孔几乎要喷出火来，将地面灼出焦黑裂痕。
“你敢动她一根手指？！”
声浪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方圆百米的空气都在震颤，月璃将若晶死死护在身后，发梢无风自动，像是蓄势待发的凶兽。
若可的金发在能量余波中凌乱翻飞，却依旧固执地向前半步：“母后！
你被这叛徒的表象迷惑了！
她根本...住口！”
月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染血的指尖凝聚出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球，“我的眼睛从不会骗人！
倒是你——”她突然扯开若晶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灼烧疤痕，“用这等下作手段折磨她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姓甚名谁？！”
若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根本不是我做的！”
话音未落，月璃裹挟着雷霆之势的巴掌己经重重甩在她脸上。
这力道几乎将若可整个人抽飞出去，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瞬间渗出刺目的血珠。
“再说一个字，”月璃周身能量疯狂暴涨，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我就亲手把你从家族除名！”
唇边溢出的鲜血带着铁锈味，若可抚着火辣刺痛的脸颊，连道三声"好"。
转身离去时，她听见身后若晶假惺惺的抽泣与月璃温声细语的安慰，那些话语比任何利刃都要锋利。
月璃宫外，老管精灵望着若可脸上清晰的指印倒吸冷气。
"公...公主..."他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传我命令。
"若可的声音比星湖最深处的寒冰还要冷，"即刻起封锁月璃宫，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眼底的星芒彻底熄灭，化作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远处的星轨突然偏离了既定的轨迹，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星系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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