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寒意，打湿了柳幻镜素色的道袍下摆。
她背着半旧的布囊，站在青云观山门外，望着那道缓缓闭合的朱红大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囊里一方温热的青铜古镜。
“柳氏幻镜，擅用祖传古镜窥探天机，更私泄同门劫数，违逆‘镜不示人，命不妄言’的门规，今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踏入青云山半步。”
掌门师父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那语气里的失望与决绝，比山间的寒风更让人心头发冷。
三日前，她在古镜中见师兄墨渊将在下山除祟时被怨灵反噬，情急之下悄悄塞给他一张护身符。
可正是这举动，暴露了她动用镜力窥探未来的事。
青云观历来视天机为禁忌，纵是她自幼在观中长大，天资卓绝，也逃不过门规的惩处。
布囊里的古镜忽然微微发烫，柳幻镜低头按住布囊，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光。
这面镜子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镜身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温润如秋水，自她记事起，便能在镜中看见零碎的未来片段。
只是母亲再三叮嘱，镜中天机不可轻泄，否则必遭天谴，如今想来，师父的驱逐，或许己是最轻的代价。
雨势渐大，柳幻镜不再停留，转身踏入山下的密林。
她没有目的地，只知道从此要独自面对这世间风雨。
布囊里除了古镜，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少许干粮，前路茫茫，她甚至不知道今晚该在何处落脚。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丝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柳幻镜寻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推门进去时，扬起一阵灰尘。
庙内蛛网密布，供桌上的神像早己残缺不全，唯有角落还能勉强避雨。
她放下布囊，刚要擦拭供桌上的灰尘，忽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柳幻镜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布囊里的古镜，屏气凝神地望向庙门。
片刻后，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
那是个男子，身着破损的玄色衣袍，衣袍上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便此刻狼狈不堪，也难掩周身凌厉的气质。
只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涣散，似乎受了重伤，还带着几分茫然。
男子看到柳幻镜，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因体力不支，靠在门框上缓缓滑坐下来。
柳幻镜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可是受了伤？”
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几分沧桑的脸。
他剑眉紧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却只换来一阵头痛欲裂的痛楚。
“我…… 我是谁？”
他声音沙哑，带着困惑与茫然，“我记不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
柳幻镜心中一动，看他的衣着和气质，绝非寻常百姓，可他却失了忆，还身负重伤，实在蹊跷。
这时，她布囊里的古镜突然剧烈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镜面。
她忍不住将古镜取了出来，只见镜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随后竟清晰地映出了眼前男子的身影。
与以往看到的零碎未来不同，这次镜中的画面格外清晰。
她看到男子身披金甲，手持长枪，在漫天霞光中与凶兽厮杀，那模样威严赫赫，宛如九天战神。
紧接着，画面一转，男子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两人并肩而立，共同对抗着一团漆黑的雾气。
最后，镜面上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小字：“命定之人，凌霄。”
柳幻镜瞳孔骤缩，手中的古镜险些滑落。
凌霄？
这是他的名字吗？
而且，他竟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她从未想过，古镜会以这样的方式，向她揭示未来的羁绊。
“你…… 你拿着的是什么？”
凌霄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古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对那面镜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柳幻镜定了定神，将古镜重新收入布囊，轻声说道：“这是家传的一面古镜。
你既然记不起自己的身份，不如先在此处歇息，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和伤药，或许能帮到你。”
她从布囊里取出仅剩的半块麦饼和一小瓶金疮药，递到凌霄面前。
凌霄没有立刻接过，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素衣女子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仿佛即便失去了所有记忆，也能信任她。
他接过麦饼，小口吃了起来，又在柳幻镜的帮助下，将金疮药敷在了肩上的伤口上。
伤口很深，显然是利器所伤，好在他体质特殊，敷上药后，疼痛感竟渐渐减轻了不少。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庙外的雨渐渐停歇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伴随着几声阴冷的笑：“柳幻镜，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这里！
交出古镜，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柳幻镜脸色一变，她认出这是追杀她的人。
自从被逐出师门后，就一首有人暗中跟踪她，想来是为了她手中的古镜。
她下意识地挡在凌霄身前，低声道：“你先躲起来，他们是冲我来的。”
凌霄虽然失忆，却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他一把将柳幻镜拉到身后，站起身来，尽管身体还很虚弱，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话音刚落，三个身着黑衣的人便闯进了山神庙。
为首的人看到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没想到还有个帮手？
不过也好，一并解决了，省得麻烦。”
说罢，三个黑衣人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凌霄虽记不起自己的武功招式，却凭着本能做出反应。
他侧身避开一人的攻击，同时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拧，便夺下了短刀，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柳幻镜见状，心中暗暗称奇。
她知道凌霄绝非普通人，古镜中的画面或许并非虚言。
她握紧手中的古镜，调动体内仅存的灵力，只见古镜表面泛起一层微光，一道细小的金光射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那人顿时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的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短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见状，心中一惊，不敢再贸然上前。
为首的人眼神阴鸷地盯着柳幻镜手中的古镜，冷声道：“果然是件宝物！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古镜夺到手！”
就在这时，凌霄突然动了。
他手持短刀，身形如电，朝着为首的黑衣人攻去。
尽管他失忆，可战斗的本能早己刻入骨髓，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狠辣，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柳幻镜也趁机再次催动古镜，金光一道道射出，干扰着另一个黑衣人的动作。
一番激战下来，三个黑衣人渐渐体力不支，尤其是被凌霄的攻势压制得喘不过气。
为首的人知道今日难以得手，咬牙道：“撤！”
说罢，三人便转身朝着庙外逃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柳幻镜松了一口气，体内灵力耗尽，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凌霄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灵力用得太多了。”
柳幻镜摇摇头，抬头看向凌霄，“多谢你刚才护着我。”
凌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却又有一丝坚定：“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到你有危险，我就想保护你。
或许…… 我们以前认识？”
柳幻镜心中微动，她想起古镜中显示的 “命定之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凌霄，轻声说道：“或许吧。
既然你记不起自己的身份，不如暂时跟我一起走。
我会用古镜帮你寻找记忆，而你……” 她顿了顿，“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继续护我周全，首到我们找到各自的答案。”
凌霄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好。
虽然我记不起过去，但我相信你。
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
夜色渐深，山神庙内，烛火摇曳。
柳幻镜取出古镜，镜面此刻恢复了平静，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将与这个名叫凌霄的失忆男子紧紧交织在一起，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或许不只是寻找记忆的旅程，还有那隐藏在命运背后的重重危机。
但无论如何，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而凌霄，也终于有了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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