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第七次校准气压表时，指腹蹭到了表盘边缘的锈迹。
金属碎屑嵌进指甲缝，和凝固的暗红血痂混在一起，在地下室应急灯的冷光里泛着死灰般的光泽。
收音机还在滋滋响，上周那个自称“方舟电台”的男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电流穿过锈蚀空气的噪音，像某种濒死生物的喘息。
她攥紧背包带起身，帆布摩擦着肋骨下方的旧伤——那是三个月前被变异犬撕开的口子，现在还会在阴雨天发痒。
背包里的物资不多了：半瓶过滤水，三块压缩饼干，还有那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
斧刃上的缺口是昨天对付“腐行者”时崩的，那些被辐射扭曲的躯体还在城市废墟里游荡，喉咙里发出黏腻的呼噜声，像泡发的海带在蠕动。
推开通往地面的铁门时，林野屏住了呼吸。
正午的太阳被厚重的灰霾滤成淡金色，落在倾覆的摩天大楼残骸上，玻璃碎片反射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她贴着断墙快速移动，靴底碾过干枯的植物根茎，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哭声。
是个孩子。
林野瞬间握紧了消防斧，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记得上个月遇到的那对母子，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把自己的手臂塞进了腐行者的嘴里，凄厉的惨叫至今还在她耳边回响。
可当她绕到废弃公交车后面时，却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断了腿的流浪猫，眼泪砸在猫爪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别出声。”
林野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小女孩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未被污染的星光。
她没有哭叫，只是把猫抱得更紧，小声问：“你有吃的吗？
它快饿死了。”
林野的喉结动了动，从背包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
她看着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饼干掰成碎屑，一点一点喂给流浪猫，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
三年前灾难爆发时，妹妹就是这样，总把最后一口食物留给邻居家的狗，首到那只狗被辐射变成了怪物，咬断了妹妹的手腕。
夜幕降临时，她们躲进了一家废弃的便利店。
林野用消防斧劈开了储物间的门，在里面找到一箱未过期的罐头。
小女孩抱着猫蜷缩在角落，突然说：“我叫星星。
妈妈说，只要能看到星星，就还有希望。”
林野抬头看向窗外，灰霾缝隙里果然透出几颗微弱的光点，像被锈蚀的黑夜里，唯一没熄灭的火种。
半夜，腐行者的呼噜声从便利店外传来。
林野握紧消防斧，贴在门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星星突然爬过来，把那只流浪猫塞进她怀里，小声说：“它会预警。”
话音刚落，猫突然竖起耳朵，发出低沉的嘶鸣。
林野猛地拉开门，消防斧带着风声劈下去，正好砍在腐行者的脖颈处。
墨绿色的汁液喷溅出来，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战斗结束后，林野靠在墙上喘气，星星走过来，用脏兮兮的小手擦掉她脸上的汁液。
“明天我们去哪里？”
小女孩问。
林野看向窗外的月光，那轮月亮被灰霾裹着，像蒙尘的银币，却依然在锈蚀的世界里，洒下微弱的光。
“去东边。”
林野说，“听说那里有片没被污染的森林，有干净的水，还有能结果子的树。”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就像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但当她看到星星眼里重新燃起的光，突然觉得背包里的物资好像变多了，那把带缺口的消防斧，也似乎变得更重了些。
第二天清晨，林野牵着星星的手，踏上了向东的路。
流浪猫跟在她们身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阳光穿过灰霾，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希望。
林野摸了摸口袋里的气压表，表盘上的锈迹依然醒目，但她知道，只要还能看见月光，还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她就必须走下去——在这个锈蚀的世界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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