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春燕老师

俺生来丑陋，俺知道。据说当年接生婆刚把俺从娘肚子里薅出来就吓失禁了。俺娘倒是乐观，

说女大十八变，总有变成人样的那一天。但十八岁的俺，依旧是村里最奇特的景观。

不过好在俺也乐观，俺觉得总有识货的小伙子能透过俺的丑脸看到俺的善。可日复一日，

媒婆子把别人家的门槛都踏烂了，也没来过俺家看上一眼。但俺不在乎，

俺觉得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俺的婚事，俺心里有数。

于是俺把魔爪伸向了俺村最标志的男人——俊生。俊生听说了俺对他的喜欢，当即跳河了断。

俺舍命相救。成功上了岸，俺发现俺怀里抱着的竟是俺。不对！是俺跟俊生的灵魂互换了。

01俺出生的那天，大雪封门。夜里俺娘难产，俺爹大老远把产婆接到家，

俺娘就剩半条命了。当产婆终于将俺从娘肚子里薅出来，还没来得及庆幸，

就被俺的模样吓得跌坐在地上，屎尿拉了一裤兜。唉呀妈呀，这是个啥呀？

俺爹只看了俺一眼，就不顾刺骨的寒风，跑院子里干呕去了。难产都挺过来了的俺娘，

在目睹了俺的风采后，当即晕厥了，甚至月子都没坐好，落了一身的毛病，从此再不能生。

俺爹不封建，说既然如此，儿女便都是春燕了。春燕是爹给俺取的名字，

因为那场大雪后不久，天就开始回暖，当爹突然发现俺还没个像样名字的时候，

一只小燕子打屋前飞过，俺因此得名。其实俺也给这个家带来了好运，

至少俺的满月酒是纯赚。别人家办酒席，要请厨子摆宴，免不了花些钱。而俺的酒席，

村民们连院子都不敢进，在门口给了份子钱就走。进屋坐会儿呗？俺爹热情邀请。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儿。办酒席来不来？不来了不来了，孩子好就行。

因为俺的出生，俺家变得冷清了。过去常来做客的亲友再不露面，连俺爹都害怕见俺。

但俺知道这不怪俺爹，毕竟喂奶的时候，俺娘也会用枕巾蒙住俺的脸，说要不然，

就吓回奶了。除此之外，娘基本不理俺，只由着俺在炕上爬。但俺从小懂事，能自己玩耍，

绝不拉着别人。后来大一些，能下地跑了，俺的烦恼就来了。村里的孩子都不爱跟俺玩儿，

俺去找他们，他们就怪叫着跑开。俺使劲儿跑，就想纠正他们：俺叫春燕，不叫鬼！

但他们说啥都不听，哭得大鼻涕流得老长，让俺离他们远一点。村长也来警告过：宝财，

说过多少回了，你家春燕再出门，让她把脸挡上点，给人家孩子吓得都惊厥了，

村里的鸡鸭吓得都不产蛋了！俺躲在爹身后，朝村长做了个鬼脸，村长当即翻了白眼。

爹掐人中将村长唤醒：孩子毕竟大了，总让她挡着脸她也难受，也不能成天把她圈在家，

要不跟大家伙商量一下，留个时间段，让她自由活动？最后村长拿了主意，

每天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俺可以不戴装备随意出门逛，除此之外，必须挡脸。

之所以选这个时间是因为大多村民这时会午睡，尤其夏天，这更是最热的时候。但俺不嫌弃，

俺就喜欢出门玩儿，采些野菜，下河抓鱼，凡是与青山绿水为伴的事儿俺都爱做。

俺娘看俺开心，也跟着欣慰。俺娘说了：再等等，女大十八变，

兴许长着长着就有人样了呢。02但十八岁的俺，依旧是村里最奇特的景观。

自由活动的时间，也依旧只能在下午的一两点。可俺毕竟大了，总一个人走在路上怪孤独的，

俺想交朋友，尤其想交男朋友。俺毕竟十八了，早就情窦初开了，

那些后生们在俺眼里不再是曾经的那些傻小子，而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哪怕是远远瞧上一眼，俺都要心潮澎湃个老半天呢。

每次看到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房前屋后拉拉扯扯的样子，俺就羡慕。

那个愿意拉扯俺的人啥时候来呢？俺娘看出了俺的心思，却也只能叹气：别看了，

人家相不中你。这是实话，但也不能全信。老师说过，不能以貌取人，

俺始终坚信总会有个识货的男人能透过俺的丑脸看出俺的心善。

更何况......俺其实觉得俺不丑，俺爹都说过，相处个几年十几年，

就算是个癞蛤蟆也看顺眼了。能看顺眼的，都不丑。不过俺爹娘到现在也不跟俺同桌吃饭。

后来的事实证明，俺的想法过于天真了，媒婆子把别人家的门槛都踏烂了，

也没来俺家看上一眼。附近几个村落加一块，近上千户，真的就没有一家相中俺吗？俺不信。

但俺爹说了：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实在不行，爹给你赘一个回来。这不是俺爹口出狂言，

他是真有钱，俺家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但俺不想让他花这份儿钱，赘个丈夫这事儿没出息，

而且俺觉得幸福要靠自己努力争取。所以俺说了：俺心里有目标了，年底之前，

俺一定让他上门提亲。谁呀？娘很好奇。保密。俺下定决心要给爹娘一个大惊喜。

其实俺相中的人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张俊生。但俺可不是因为他好看才相中他的，

俺没那么肤浅，俺是透过他的帅脸看到了他的心善。其实俊生跟俺是一样的人，

村民都唤他为恶霸，碰面躲着走。但俺觉得，这里有误会，

因为俺可从来没见过俊生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没见过他为非作歹的行为，

反倒觉得他正义凛然。被他欺负过的那些人都不待见俺，因此俺总怀疑他就是替俺出头呢。

而且他还非常羞涩腼腆。有那么几次俺俩不小心遇见，他都会不好意思，脸一红，拔腿就跑。

俺总想跟他说说话，所以他越跑，俺越追，有时会让他卡跟头，但他坚强，不喊疼，不叫屈，

爬起身一瘸一拐继续跑。俺觉得有着这样意志品质的人都是能干大事的，俺稀罕这样的男人。

既然如此，又跟爹娘夸下了海口，那么俺觉得，无论如何，俺都得跟俊生见上一面。有些话，

俺得让他亲耳听见。所以俺早早地在他每天的必经路段蹲守，准备让他了解最真实的俺。

03离老远，俺就看见俊生朝俺这边走了过来，又在半路停住，抬头往树上看，

没多久就目标明确地上了树。俺猜他是掏鸟蛋呢，所以走上前看热闹。不一会儿，

俊生脚一滑，险些踩空，幸好反应及时，把腿挂在树上了。但却吓了俺一跳，

连忙提醒：俊生，你小心些呀！俊生低头看是俺，眼睛瞪得老大，还没等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从树上秃噜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不疼啊？俺问。俊生又不好意思了，

撑起身子开始奔跑。但毕竟他摔伤了，跑得没那么快，所以俺基本追得上他。俊生，

你别跑，俺有话跟你说。俺跟你没啥可说的。特别重要的事儿。你非要说，

就这么说吧。跑着说呀？不然还咋说？行，那你听着。俺喜欢你，

俺想跟你搞对象！俊生方才还瘸着的腿这会儿一下子好了，

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促使他跑过田埂、跑过树林、跑过一条条乡间小路。而俺，

就一直跟着他，欣赏了一路的风景。最后，俊生在河边站下了，他累了，前面也没路了。

停！他喘着粗气，不敢看俺。俺立刻站住脚：俺就是想跟你说，俺喜欢你，

想跟你搞对象，你是咋想的？俺当然不愿意。俺不信！凭啥不信？

就凭你每次见俺都不好意思，凭你到现在还单着身。俺见你不好意思？嗯呐。

俺那是怕做噩梦！俺单身是俺乐意！那俺不管，俺就是不信！

俊生欲哭无泪地叉着腰，余光扫着俺说：你究竟看上俺啥了？俺改还不行吗？

你去十里八乡问问，谁家姑娘敢跟俺搞对象？俺在外面名声臭着嘞，你不要自讨苦吃。

他们不喜欢你，是不了解你。你了解？俺当然了解！你是俺见过的最好的男子。

俊生仰头看天，眼角淌下一滴热泪。俺猜那是感动的泪水。俊生，你哭了？俺给你擦。

你别过来！再靠近，俺就跳河了。你跳，俺也跳。俺觉得俊生是在考验俺，

他一定是想看看俺会为了爱情痴狂成啥样，那俺就让他见识见识，俺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俺步步逼近，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你还来！你不是要跳嘛？跳呀！

你以为俺不敢跳？你倒是跳呀！俺跳了！跳啊！俺......

当俺马上就能抓到他的时候，他终于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看着湍急的河水，

俺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俊生不会游泳！没关系，俺会。俊生，别怕，俺来了。

04粗略估算，俺跟俊生在水里大概折腾了将近半小时。主要是俊生誓死抵抗，

俺身上被他抓出了好些血道子呢。等到终于上了岸，俺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只好并排躺在地上看灰蒙蒙的天。是俊生先发现不对劲的，他问：你是谁啊？

但声调奇怪，咋听着像俺在说话呢？俺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俺的脸：咦，你是谁啊？

经过了好一会儿的确认，俺俩终于发现出大事了。俺成了俊生，俊生成了俺。咋能这样呢？

俺是曾跟河神许愿说想得到俊生，但可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当俺回过神来的时候，

俊生已经怪叫着捂脸跑远了。是又不好意思了？俺拖着湿哒哒的身子去追他。直到进了村，

俺终于发现，成为俊生可真好。村民们见了现在的俺，顶多只是翻翻白眼，或当做没看见，

继续自做自活。要是从前的俺打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保准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不出俺所料，

俊生直接跑回了家。但他爹娘一见俺的那张脸，忙把他往外赶，还一边赶一边干哕。孽畜，

赶紧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他爹，快把鸡圈好，不然又不产蛋了。俊生说他就是俊生，

但他爹娘说啥都不信。换俺俺也不信。所以俺走上前帮俊生解围：爹娘，

让春燕进屋坐会儿吧。俊生爹娘眼珠子瞪得老大，以为俺疯了。俺没等他们答应，

拉着俊生的手就要往里走。俊生想甩开俺，俺就是不松手。想进俺家，你就得听俺的。

俊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终于放弃挣扎，跟着俺进了屋。俺还把门给锁上了。

俊生爹娘在外使劲儿砸门。俊生，你要疯呀？俊生，咱可不能跟那货扯上关系。

快让她出来，不然说不清楚了。俺对俊生说：现在没人信你是俊生。你要想在家待，

只有一个办法，跟俺结婚。你做梦。老子宁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跟你凑一对。

不结婚你就去俺家扮演俺吧，总得有地方住吧？反正这儿是容不下你了。凭啥容不下，

这是俺家！俺打开门，把俊生推到他爹娘面前。爹娘，她说这是她家，她不走。

爹娘，俺不是春燕，俺是俊生。俺农历三月初九生人，俺屁股上有个胎记。

这是俺告诉她的。俺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留。俊生回头怒视俺，俺仔细打量那张脸，

确实不太好看，但好像也没旁人说的那么惨。而且俺只是不好打扮，

真要学着城里女人涂脂抹粉，兴许不比村花难看。爹娘，他真的不是俊生，俺才是！

俊生急得直跳脚。俊生爹不由他多说，拎着衣领就给他扔出了院门：“滚远点。

”俺追到门口绝了他的后路：你咋能是俊生？俺知道爹娘生日，爹是阴历四月初八，

娘是腊月十六。俊生爹娘看着俺，满眼感动。俺儿终于记得俺们的生日了，头一回啊。

俺何止记得俊生爹娘生日，

就连他家大黄狗是哪天抱回来的、他家葡萄架子是哪天支上的俺都清楚。俺喜欢俊生，

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俊生说不过俺，一气之下，走了。05俊生，

可不行再招惹春燕了啊。俊生娘提醒俺。但俺现在没工夫答他们的话，俺赶紧回了屋，

插上门，脱了衣服左摸摸右摸摸，使劲儿把玩俺自己个儿。原来这就是男人，

跟女人有这么多的不一样。俺把玩得很开心，很刺激，俺感觉身上都快起火星子了，

但考虑到还有要事办，只好意犹未尽停了手。俺得去找俊生。俊生没回俺家，

俺在河边找到了他。就知道你没换衣服，你把这身穿上吧，湿哒哒的多难受？

你离俺远点。俺是关心你。要不是你，俺会成这副鬼样子？是你要跳河的。

你不追，俺能跳？你不跑，俺能追？突然，俺俩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既是从这河里出了事，那么也就能从河里把问题解决了。所以俊生上前一步，

要拉俺的手：咱俩得换回来。俺连忙后退：俺不换。好不容易有了张好看的脸，

俺凭啥换？俊生开始追俺。俺跑。俊生就像要杀人一样追俺。

因此村民们便在有生之年有幸见识到春燕追俊生的奇景。最后俺跑累了，

在田埂上喘着粗气。俊生也追累了，凶神恶煞看着俺。俺可以跟你下河。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