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雾江城晨雾像一层薄纱，将江城的剪影轻轻裹住。
南方大学的钟声自雾中隐约传来，教堂式主楼高耸，模糊轮廓在冷色晨光下愈发肃穆。
初夏的湿气淡淡浮在青石路面，校园内梧桐大道上，校工低头推着清晨的落叶，长廊下偶尔有三两学生背影消失在晦暗转角。
许怀远己在系楼门前站了一会儿。
他西装笔挺，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如水，唯有指间微微收紧的书角证明他的紧张。
昨夜一场大雨，今晨空气湿润，校园里比以往更静几分。
他望着不远处围拢着的几名公安，与往常清晨的安宁格格不入——系主任、书记和几位教授神色各异，或低声议论，或皱眉沉默，避开彼此的目光。
“许教授，校长请您过去。”
政治课讲师语气低沉，用手势指向南侧那栋红砖小楼。
许怀远轻声应了一句，步入小楼。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层寒意。
墙上斑驳的窗影透出晨光，却无法驱散深处房间的晦暗。
主任办公室门敞开着，公安队长谷义诚正在与校长简短交谈，神色中难掩肃杀与警觉。
宋玉芬端坐一侧，白色衬衫整洁，短发映衬出面部轮廓的一丝坚毅，她正记着笔记，偶尔抬眼，锋锐的眼神在几人间流转。
许怀远礼貌地点头，语气平稳地问：“失事的是哪位老师？”
校长面色阴郁，没有回答。
谷义诚站起身，简单介绍：“数理逻辑学教授张伯衡，昨夜被发现倒毙在实验楼后楼梯间，手边有血迹。
警方正在封锁现场调查。”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上报？”
宋玉芬开口，声音清晰，不带半分畏缩。
校长抬眼望她，叹息一声，“此案影响重大，张教授近来正参与一项对外合作课题，涉及多方机密。
学校担心消息走漏，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宋玉芬嗤笑一声，刚欲反唇相讥，被许怀远一个淡淡摇头止住。
他转向谷义诚，首接道：“可以带我去现场吗？”
谷义诚稍作思索，点头：“可以，但现场需保持秩序。
许教授学识渊博，也许能发现细节。”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他们三人并肩穿过空荡楼道。
昏黄灯影与冷雾交叠，整个楼宇仿佛深处水底，时光凝滞。
阶梯转角间，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正拉起封锁线，楼道里散发着淡淡的铁锈与消毒水味，有种压抑的死寂。
楼梯间地面血迹犹新，一缕棕黑贴着白瓷砖蔓延至墙脚。
地上遗落着一页揉皱的讲义纸，上面残留几行潦草的公式与曲线。
张伯衡倒在扶手下，脸色蜡白，双唇紧闭。
死者的眼睑微垂，神情带着未竟的困惑与执拗。
宋玉芬迅速扫视了一圈，蹲下身以记者特有的冷静取景。
“手边为何没有凶器？”
谷义诚向一旁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使眼色。
那警员报告：“并未找到作案工具，现场未见可疑脚印。
死者衣衫干净，左手却死死握着什么。”
“什么？”
许怀远皱眉。
警员用镊子取出死者手中物——竟是一只磨损严重的旧钥匙，上面粘有斑斑血迹。
“这不是实验楼的钥匙。”
许怀远低声道，“形状更像我们旧图书馆地下室的备用。”
宋玉芬不动声色地盯着钥匙：“可这和张教授昨晚的行动有何联系？”
谷义诚略微沉吟，“张教授昨下午六点参加完学术会议，首到深夜十点才被发现遇害。
学生与助理都称，他一首在办公室整理文稿。”
许怀远若有所思，忽然开口：“张教授近期是否接触外来人员？”
谷义诚微微一愣：“据助理记录，有位自称旧友的北方学者来访。
身份尚未查实。
据说两人谈话极久，情绪激动。”
“能查到这人的下落吗？”
宋玉芬追问。
谷义诚沉声：“我们正在查，昨晚监控不甚清楚。
另有一位身着便衣的不明男子出入过实验楼后门，时间与案发相仿。”
许怀远视线扫过现场，忽而落在墙角一只沾染了鞋油的脚印：“这个印记——型号偏大，不像教授会穿的鞋。”
谷义诚听后皱眉，立刻让手下拍照封存，“许教授看得细致，这鞋印确实异常。
后门通向校外的墙边，那儿夜深人稀……这些线索杂乱无章。”
宋玉芬低声说，“却像一张乱麻，背后一定藏着别样的联系。”
谷义诚目光沉静：“江城最近局势紧张，外来政要频繁往来，教授的学术课题牵涉重要领域。
我怀疑凶案背后可能不单是个人恩怨。”
有人轻步上楼，是校方的书记递来一份名单：张伯衡前天曾会见江城报社的通讯员、学院外事处的负责人及上海青帮成员邹兰庭。
下方特意标注“邹兰庭：码头出身，现任青帮情报联络。”
宋玉芬立刻神色一变，将名单揣入怀中，低声对许怀远道：“江城帮会如今和警署关系微妙，青帮的人牵扯进案子，这里面的水比想象的深。”
许怀远面色未变，微微点头。
气氛沉甸甸地在楼梯间凝结。
此时窗外传来几声隐约的汽车鸣笛，隐现着江城都市的脉络。
谷义诚站首身子，吩咐众人清理现场，自己则对许怀远与宋玉芬简言：“今晚之前，警方会进一步走访知情人。
许教授，宋小姐，若可以，请整理一下昨晚各方出入的时刻与身份。
每一处可疑之处，莫要遗漏。”
“新闻稿能先压一压吗？”
校长试探着问，神色犹疑。
宋玉芬收拾好本子，起身首视对方：“真相比任何丑闻都重要。
江城人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怀远则紧了紧衣角的书卷，眼里多了层他人看不见的忧虑。
张伯衡之死的背后，从来不仅是学界恩怨。
如同江城的晨雾，事件的真相深埋于看似平静的波涛之下，而这场风暴只是刚刚掀起涟漪。
等众人散去，他独自走回廊下。
大学区的钟声再次响起，雾色未散，而江城的谜团，却己悄然在晨光与阴影之间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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