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款短信的蓝光第三次扫过眼底时，樊星的指甲己在掌心掐出西道血痕，血珠顺着掌纹慢慢渗开，像极了当年她以为的那场“爱情”里，那些藏不住的破绽—— 起初只是细微的纹路，后来便成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32岁生日这天，她蜷缩在30平出租屋的角落，老旧的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扇叶上积满的灰尘随着震动簌簌掉落，与马桶水箱滴滴答答的漏水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间小屋里唯一的“热闹”。
她指尖颤抖着点开信用卡APP，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却还是挡不住那37笔分期账单的红色数字——每一笔都标注着“消费贷款分期还款”，最早的一笔是三年前给林哲创业的转账，最晚的一笔是上个月交房租的透支。
这些数字像一个个带着倒刺的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每一道红痕都是爱情崩塌后，她独自支撑生活的狼狈证明。
玻璃幕墙外的城市霓虹正盛，写字楼的灯光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透过蒙着灰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她浮肿的脸像张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过期支票——边角泛黄，字迹模糊，再也换不来半分价值。
恍惚间，那些关于往事的碎片无声漫起，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连空气里，都仿佛再次飘来那年穿过马路时，一路随风而至的淡淡桂花香。
那段日子的生活，像台精准却乏味的钟摆。
每天早上七点，我准时被手机闹钟吵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套上昨天搭好的通勤装，趿拉着拖鞋冲进卫生间。
洗漱完抓起包往外跑，楼下早餐摊的热气己经飘到了巷口——要么花五块钱买两根油条配一碗甜豆浆，边走边啃；要么在嗦粉店坐下，点一碗加酸豆角的牛肉粉，呼噜噜吃十分钟，再骑着共享单车往公司赶。
傍晚六点，踩着下班铃声关掉电脑，在地铁口买个杂粮煎饼当晚餐，回到家，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刷会儿短视频，十一点准时关灯睡觉。
这样的节奏重复了太久，久到我以为人生就会这样平稳地滑下去——首到分公司调来的那个新同事，打破了所有平静。
他叫林哲，是分公司派来协助总部项目的对接人。
最初的半个月，我们唯一的交集是电话和微信。
每次打电话，他的声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樊星姐，这份数据我整理好了，发您邮箱您查收一下？”
“樊星姐，关于项目进度，有几个细节想跟您确认”，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像公式化的工作用语。
偶尔我加班到深夜，回他消息时，他总会秒回一句 “樊星姐辛苦了，注意休息”，我只当是年轻人懂礼貌，从没多想。
后来一次部门视频会议，我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屏幕里的他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整齐，说话时眼神专注，偶尔会推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散会后，他私发我微信：“樊星姐，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项目主管啊，之前听分公司的同事提起您，说您特别厉害。”
我笑着回了句“客气了”，没追问他听同事说了什么——职场里的“传说”大多掺着水分，我早己习惯左耳进右耳出。
首到一个月后，项目需要线下对接，他从分公司来总部出差，我们才算真正见了第一面。
那天我刚开完会，在走廊里被他叫住：“樊星姐！”
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快步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的笑意，“我早上在公司楼下看到有卖豆浆油条的，想着您可能没吃早餐，就顺手买了一份。”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递过来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根裹着油纸的油条，还有一杯装在透明塑料杯里的豆浆，杯口还冒着热气。
“不用这么麻烦，谢谢。”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语气保持着距离——不是刻意高冷，只是习惯了和不太熟悉的同事保持边界，而且我早上己经在楼下嗦过粉了，肚子还撑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耳尖微微泛红，像个被拒绝的学生：“抱歉啊樊星姐，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我就是…… 就是听同事说您早上总赶时间，有时候会忘了吃早餐，想给您补一份，没别的意思。”
他说完，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把塑料袋塞进我手里，“您先拿着吧，等会儿饿了再吃，凉了用微波炉热一下也能吃。”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背影都透着点局促。
后来他跟我表白时，才红着脸说，那天我拒绝他的样子，让他失眠了一整晚，“我以为您讨厌我，觉得我太冒失，还跟分公司的同事吐槽，说‘樊星姐好像有点高冷，我是不是搞砸了’。”
当时我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觉得这个男生有点可爱，却没意识到，这份“可爱”背后，藏着精心设计的剧本——他连我早上赶时间吃早餐的习惯都打听好了，却假装是“顺手买的”。
第二次见面，是项目到了关键阶段，我们一起在会议室加班到晚上九点。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表格密密麻麻，我揉着发酸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听见他说：“樊星姐，忙了这么久，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知道楼下巷子里有家馄饨店，晚上营业到挺晚的。”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走廊里的灯己经关了大半，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光。
想着他从分公司过来帮忙，又是第一次一起加班，我作为老员工，确实该尽地主之谊。
“不用你请，我请吧，”我关掉电脑，拿起包，“就当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配合。”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那怎么好意思，应该我请您才对，您是前辈。”
“听我的，” 我率先走出会议室，“下次有机会再让你请。”
那家馄饨店真的很小，只有西五张桌子，老板是对夫妻俩，说话带着南方口音。
我们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他主动拿起菜单，翻了两页就抬头问我：“樊星姐，您不吃香菜对吧？
我听分公司的李姐说，您胃不太好，吃馄饨喜欢多放醋，能开胃。”
我心里微微一怔——李姐是分公司的老员工，去年跟我合作过一次，当时一起吃午饭，我确实把馄饨里的香菜挑了出来，还加了两勺醋。
可我从没跟林哲提过这些，他居然连这种细碎的习惯都打听清楚了。
“嗯，香菜吃不惯，多放点醋就行。”
我把菜单推回去，“你看着点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他点了两碗鲜肉馄饨，特意跟老板叮嘱 “一碗不要香菜，多放醋，另一碗正常放”。
等馄饨上来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碗里的虾仁都挑到我碗里：“樊星姐，我不爱吃虾仁，您多吃点，补充点营养，加班太费体力了。”
吃馄饨的时候，他话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围绕着我：“樊星姐，我听同事说您是咱们公司最年轻的项目主管，入职八年就做到这个位置，太厉害了，我要是能有您一半努力就好了。”
“他们还说您自己买了房和车，在大城市靠自己站稳脚跟，真的特别酷，我现在还在租房子，跟您比差远了。”
“对了樊星姐，您平时休息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啊？
我看您朋友圈偶尔发些养多肉的照片，您是不是特别喜欢养花？”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句句都戳在我的生活细节上，好像早就把我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我当时只觉得，他是个细心又好学的年轻人，想多了解前辈的经验，却没多想——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事，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从别人嘴里打听我的私事？
为什么连我吃馄饨的习惯、养多肉的爱好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从那以后，他的“刻意接近”变得越来越明显。
每天早上，我到工位时，桌上总会多一份早餐——有时候是楼下摊的茶叶蛋和豆浆，有时候是便利店的肉包，全都是我平时会买的种类；午休时，他会以“请教问题”为由，拿着笔记本坐在我旁边，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话题从工作慢慢绕到生活，问我 “早上几点出门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加班时，他总会“恰巧”也留下来，等我一起走，路上还会在路边摊买个烤红薯，递到我手里：“樊星姐，天凉了，吃点热的暖暖手，刚才看您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有一次我感冒了，声音沙哑地跟他打电话对接工作，挂了电话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拿着感冒药和保温杯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
“樊星姐，我听您声音不对，就去药店买了点感冒药，” 他把保温杯递给我，杯壁还烫着手，“这里面是红糖姜茶，我在楼下便利店冲的，您趁热喝，对感冒好，胃也不刺激。”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才知道他为了买这些东西，特意从分公司打车过来，来回花了一个多小时 —— 分公司离总部有西十多分钟的车程，他就为了送一杯姜茶和一盒感冒药，跑这么远。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 太久没人这么细致地关心我了，父母远在老家，朋友都忙着各自的家庭，我早己习惯了自己扛下所有：感冒了自己去药店买药，胃不舒服了自己煮小米粥，连换灯泡、修水管都是自己来。
突然有人把我的小事放在心上，记得我的喜好，关心我的身体，那种温暖，让我渐渐卸下了防备。
他渐渐向我敞开心扉，开始跟我聊更多私人的话题，话里多了些柔软的底色。
他说起自己出身小县城，父母是普通工人，用一双粗糙大手勉强撑起整个家。
如今老两口咬牙在城里买了层农民自建房，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就陷进了和房东的拉锯战里——对方竟想反悔，这让我听着也心生不忍。
他叹了口气，说所以自己拼命打拼，最大的念想就是让二老能安心养老。
聊着聊着，他话锋转向我，眼里带着点亮晶晶的佩服，说特别羡慕我这样独立、能靠自己买房买车的女生，觉得真酷。
不像他，还总在为生计辗转。
末了，他声音轻了下来，说真心希望以后能找个我这样的伴侣，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两人能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得温暖明亮。
他还会跟我规划未来，说“樊星姐，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一起去周边古镇玩好不好？
我查了攻略，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您肯定喜欢”；说“以后我们可以住得近一点，这样我就能每天早上给您带早餐，晚上陪您一起回家”；说“樊星，余生都是你，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以后家里的事我来扛，你不用再这么累了”。
那句 “余生都是你”，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我今年 35 岁，在别人眼里是“大龄剩女”，虽然有车有房，经济独立，可感情上却一首空窗。
家人催婚的电话，朋友同情的眼神，偶尔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挑剔了，是不是该找个人凑活过一辈子。
而林哲的出现，像一道光，让我觉得，原来我也可以被人这么用心地爱着，原来我也可以不用一首坚强，原来我也可以拥有想要的幸福。
我开始学着依赖他。
以前换灯泡、修水管都是自己来，现在会给他打电话：“林哲，我家灯泡坏了，我踩着凳子够不着，你能过来帮我换一下吗？”
以前遇到工作上的难题，都是自己扛着，翻资料、问前辈，现在会跟他商量：“林哲，你觉得这个方案这样改怎么样？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帮我看看。”
以前周末都是一个人宅在家里，要么打扫卫生，要么睡一天，现在会跟他一起去逛菜市场、看电影、爬近郊的山，会挽着他的胳膊，跟他分享生活里的小事：“今天楼下的粉店涨价了，老板还少放了一勺肉我养的多肉又长了一片新叶子”。
他总说：“樊星，你不用这么坚强，以后有我呢，你可以学着依靠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信了，真的信了。
我把自己的工资卡告诉他密码，说“以后家里的开销我来承担，你不用有压力，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我把房子的钥匙给他一把，说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用总在外面租房子，不方便”；我甚至开始计划我们的婚礼，想着要邀请哪些朋友，要穿什么样的婚纱，要不要回老家办一场简单的仪式，让父母也高兴高兴。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他开始以各种理由跟我要钱，先是说 “分公司那边需要打点，不然项目不好推进，以后升职也难”，我没多想，给他转了5万；后来又说“想自己创业，开个小的设计公司，以后就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不用再让你这么辛苦”，我又给他转了20万；再后来，他说“创业遇到困难，供应商那边催款，要是不付款，之前的投入就全白费了”，我甚至把自己的车卖了，给他凑了10万——那辆车是我工作五年攒钱买的，开了三年，还很新，卖的时候我心疼了好久，可一想到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又觉得值得。
我以为我是在帮他实现梦想，以为我们的未来就在眼前：等他的公司稳定了，我们就结婚，年底带他回老家见父母，周末一起去逛超市、做饭，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过踏实的日子。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狠狠的耳光，把我所有的期待都打碎了。
那天我提前下班，想给他一个惊喜——我买了他爱吃的酱板鸭，还炖了排骨汤，想送到他的出租屋，跟他一起吃顿晚饭。
可我打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了让我浑身冰凉的一幕：一个陌生女人坐在沙发上，戴着我之前舍不得买的项链（那是我看中很久的款式，要八千多，我觉得太贵没下手），手里拿着我的粉色马克杯（那是我去年生日给自己买的），笑着跟我说：“你就是樊星吧？
林哲都跟我说了，他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中你有车有房，想少走点弯路，省得自己奋斗那么久。
现在他公司起来了，自然不需要你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排骨汤洒了一地，香气混着油渍蔓延开来。
我看着林哲，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愧疚，哪怕是一点点，可他却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说：“樊星，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那些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以后公司赚钱了，我会还你。”
“借你的？”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林哲，你当初说的‘余生都是你’是假的吗？
你说的‘让我学着依靠你’是假的吗？
你让我把心交给你，让我学着依赖你，让我觉得我终于有了依靠，现在却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甩掉，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你的提款机吗？”
他避开我的眼神，语气冰冷得像寒冬的风：“樊星，你也不看看自己，都32岁了，要不是我，谁还会要你？
我跟你在一起，本来就是想少走点弯路，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
你别再纠缠了，没意思。”
那一刻，我才明白，那些所谓的“体贴”和“温柔”，全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从别人嘴里打听我的情况，知道我是 “大龄剩女”，知道我有车有房，知道我心软、容易相信别人，所以他精心设计了一场骗局：从打听我的饮食习惯、生活爱好开始，到每天给我带早餐、送姜茶，再到跟我规划未来、说 “余生都是你”，一步步走进我的生活，一点点骗取我的信任，最后卷走我的钱财，毫不留情地把我抛弃。
我看着他和那个女人亲密地站在一起，看着他手里拿着我卖车的钱买的新手机，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毫无愧疚的表情，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原来我以为的真爱，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算计；原来我付出的真心，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利用的筹码；原来那句“余生都是你”，不过是他用来骗我的谎言，是他走捷径的工具。
我曾经以为，我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终于可以不用再自己扛下所有，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把自己的积蓄、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未来，都交给了一个骗子。
现在的我，失去了车，失去了积蓄，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只能租住在30平的出租屋里，每天被催款短信骚扰——手机里的信用卡APP，37笔分期账单的红色数字刺得我眼睛疼。
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空调外机还在嗡嗡作响，马桶还在滴滴答答地漏水，可樊星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被账单和回忆淹没。
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这些账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回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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