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押beth

十岁那年，我家别墅一夜成债主巢穴；爸妈红着眼把我推向凶恶的债主：“乖乖等，

卖了房就来接你”；七天后债主叼着烟冷笑：“你爹妈卷款跑路了，

小拖油瓶”；十年追债路，我从学霸沦为债主手里最年轻的讨债工具；直到某天，

堵到的“老赖”夫妻颤抖着喊出我几乎遗忘的名字——“宝宝…对不起…”他们跪地痛哭时，

我手中的刀晃了晃。1别墅里的空气不再流动，

沉甸甸地压着昂贵的丝绸窗帘和真皮沙发的边角。

曾经回荡着生日歌和香槟杯碰撞声的挑高客厅，此刻挤满了陌生男人的焦躁和烟味。

十岁的我，躲在二楼冰凉的罗马柱后面，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透过雕花的缝隙，

窥视着楼下正在崩塌的世界。爸爸吴爱国，

那个总喜欢把我扛在肩头、声称能买下整个游乐园的男人，

此刻像一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树，脊背佝偻着。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干涩沙哑，

一遍遍地重复着：“很快……正在筹……马上就到位……”妈妈杨丽娟，

她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惊惧。

她紧紧攥着一块已经揉皱的真丝手帕，指甲上的蔻丹剥落了几块，像凋零的花瓣。人群中，

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赵伟，别人叫他伟哥。他并不总是高声叫骂，

更多时候是沉默地坐在最中央的那张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但那沉默比任何咆哮都可怕。他的眼神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件摆设，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牲口，

计算着能出多少肉。他的目光偶尔会锐利地扫向二楼，每一次都让我心脏骤停，

死死捂住嘴巴，生怕一丝呼吸声引来注意。这种令人窒息的对峙持续了几天。

家里值钱的小件东西开始消失，妈妈的首饰盒，爸爸书桌上的金笔，

甚至我那个限量版的音乐盒。恐惧成了我唯一的食粮。然后，就是那个夜晚。

主要的债主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协议，大部分人都离开了，

下伟哥和他最得力的两个手下——满脸横肉的胖子和一个眼神阴鸷的瘦高个——留在别墅里，

像是占领军。我被妈妈从藏身之处拉出来。她的手冷得像冰，微微颤抖着。爸爸站在客厅里，

脚边放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那箱子我见过，是他们去年庆祝结婚纪念日去欧洲时买的。

“宝宝，”爸爸蹲下来，试图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味和汗味。“乖，最听话了，对不对？”我茫然地点点头。

“爸妈要去办点事，很快，就把大房子变成好多好多钱，还给这些叔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急切，

“你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几天，帮爸爸陪着叔叔们，嗯？就几天！爸妈一定回来接你！

给你买……买最大的那个会说话的娃娃，好不好？”质押。这个词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

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生锈的钉子，楔进我十岁的心脏。我隐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电视里演过。妈妈猛地把我往前推了一把，力气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几乎撞到伟哥身上。

她别开脸，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伟哥……孩子……孩子就拜托您……看一会儿……”爸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和乞求，

“我们卖了房，立刻回来接她……”伟哥叼着烟，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

像在评估一件抵押品的成色。烟雾熏得我直想咳嗽，但我不敢。

他那道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老吴，你这算盘打得精啊。”他慢悠悠地开口，

声音沙哑，“行吧，孩子我看着。但话摆这儿，钱不到，这孩子……”他没说完，

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让我如坠冰窟。爸爸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连声道谢，

拉着妈妈，几乎是抢夺般地抓过行李箱，仓皇地奔向大门。妈妈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痛苦，有愧疚，有恐惧，还有一丝……我那时看不懂的决绝。

“砰——”沉重的实木大门关上。那一声巨响，彻底切断了我与过去世界的所有联系。

我被留在了这里，留在了狼窝里，凭着父母一句轻飘飘的承诺。胖子粗鲁地扯过我的胳膊，

把我拎到一楼一间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客房。“小崽子，老实待着！”他吼了一句，

从外面锁上了门。2房间没有窗户，只有高高的气窗透进一点月光。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

裹挟着无边的恐惧。门外，是伟哥他们喝酒、咒骂、打电话的声音。我缩在冰冷的角落，

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淌。我想哭喊，想爸爸妈妈，但因为害怕，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爸爸的承诺——“几天”、“最大的娃娃”——像风中残烛，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微弱，

却燃烧着我全部的希望。第二天，没人记得给我饭吃。饥饿和口渴折磨着我。

我偷偷打开门缝，正对上伟哥阴冷的视线。“饿了？”他嗤笑一声，对胖子扬扬下巴。

胖子扔过来一个干瘪的苹果和半瓶矿泉水。我像个小乞丐一样捡起来，狼吞虎咽。

“吴爱国这龟孙子，电话打不通了。”瘦高个在一旁冷冷地说。伟哥哼了一声，没说话，

只是看着我的眼神越发不善。希望开始摇摇欲坠。第三天，我开始出现幻觉。

总觉得门外响起了爸妈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每一次期待落空，心就沉下去一分。

别墅里的东西被他们明目张胆地变卖。我看着妈妈的钢琴被抬走，

爸爸的高尔夫球具被人拎走，甚至我房间里的玩具和书，也被胖子胡乱塞进袋子，

说是“抵点饭钱”。第四天，第五天……我被从客房赶到了连窗户都没有的储藏室。

那里堆放着旧物，散发着灰尘和霉味。伟哥他们的对话越来越暴躁，脏话连篇，

提到“找不到人”、“卷钱跑了”的字眼越来越多。那根名为希望的弦，在我心里越绷越紧，

即将断裂。第六天夜里，我听到伟哥在客厅里疯狂砸东西，咆哮声穿透门板：“……妈的！

人间蒸发了！账户清空了！房子他妈的早就二次抵押了！我们被耍了！彻底被耍了！

”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我在储藏室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冷得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第七天晚上。储藏室的门被猛地踹开。

伟哥巨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嘴里叼着的烟头明明灭灭，像地狱的入口。他一步步走进来，

逼人的压迫感让我缩成一团。“小拖油瓶，”他冷笑着，声音里淬着毒和冰，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抬起头，心脏麻木地跳动着。“你爹妈，拿着卖房子的钱，

跑路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清晰，像钝刀子割肉，“他们不要你了。把你，

像扔垃圾一样，扔给老子了。”时间静止了。耳朵里尖锐的鸣响盖过了一切。

跑了……不要我了……扔垃圾……那几个简单的音节，瞬间把我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

砰地一声斩断！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海啸般袭来，瞬间冲垮了一切。

恐惧、委屈、等待……所有情绪被一种更加黑暗、更加狂暴的东西吞噬——恨！滔天的恨意！

像岩浆从心脏最深处喷涌，烧灼着我的四肢百骸！我猛地抬起头，第一次，

毫无畏惧地、死死地盯住伟哥！眼睛里大概只剩下一片血红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伟哥似乎被我这眼神看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骂了句极其肮脏的脏话：“操！瞪我？

再瞪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妈的，欠钱的都是大爷，跑了清净，留个小讨债鬼！

”他啐了一口，摔上门走了。黑暗重新降临。我一动不动地坐着，

身体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掐出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爸妈的脸在我眼前疯狂晃动，那些温情的画面被撕得粉碎，最后只剩下他们把我推出去时，

那急切而虚伪的嘴脸。骗子。质押。卖房。接我。娃娃。全是狗屁！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他们知道我会面临什么！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来！他们不要我了。恨意无处发泄，

在我瘦小的身体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伟哥去而复返，

他站在门口，阴影投在我身上。“小子，”他的声音平静了些，却透着一种精明的算计，

“恨吗？”我没说话，只是用那双被恨意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恨就对了。”他咧开嘴，

黄牙在黑暗中泛着恶心的光，“老子也恨。他们骗了我的钱，也骗了你。他们欠我的，

也欠你的。”他慢慢蹲下来，平视着我，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恶魔般的语调。“这债，

得讨回来。天经地义，对不对？”“跟着我。把他们找出来。他们拿走的一切，欠你的一切，

连本带利，讨回来！”他向我伸出一只粗糙肥厚、布满老茧的手。“从今天起，

你没爹没妈了。你只有债主。”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世界一片冰冷。

我看着那只代表着深渊和毁灭的手。那几乎将我焚毁的恨意，需要一个方向，一个出口，

一个存在的理由。我慢慢地，抬起自己冰冷而微微颤抖的小手。放了上去。那一握，

冰冷而坚实，像扣上了某种命运的镣铐。伟哥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几乎硌疼了我细嫩的皮肤，

但那疼痛真实而尖锐，瞬间压过了心里那片虚无的、咆哮的混乱。“很好。

”伟哥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松开了手，“以后，叫你小刀。刀子够快，才能放血，

才能讨债。”从此，吴晓死了。活下来的，是小刀。

3我的“家”变成了伟哥那辆破旧面包车的后座，

或者一个个廉价的、弥漫着烟味和脚臭味的旅馆房间。

伟哥的“公司”就是一个租来的简陋办公室，

里面堆满了各种欠条、合同复印件和不知真假的产权证明。最初的日子，

我只是一个沉默的影子，一个被仇恨填满的空壳。伟哥并不立刻让我参与“工作”，

更多的是让我跟着，看着。看他们如何凶神恶煞地堵门，

如何用最肮脏的语言辱骂欠债人及其家人，如何巧妙地利用规则边缘的恐吓手段，

如何在不留下明显伤痕的情况下让人感受到极致的恐惧。胖子喜欢动粗，

瘦高个则精于算计和设套。伟哥是大脑，冷静而残忍。我沉默地看着，学着，

那恨意在我心底沉淀，冷却，变成一种坚硬冰冷的东西。我发现我异乎寻常地擅长记忆。

见过一次的脸，听过一次的电话号码，地址，车牌号，

甚至对方说话时细微的眼神闪烁和小动作，都能在我脑子里清晰留存。

这种能力很快引起了伟哥的注意。第一次“用”我，是去找一个躲债的小老板。

伟哥他们堵了他好几天，毫无收获。他们只知道他可能躲在这个老小区，却不知道具体楼栋。

伟哥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张模糊的照片：“小子，认认。看看这龟孙子躲哪栋楼了。

找出来，晚上给你加鸡腿。”我捏着照片，在那片杂乱无章的老楼区转悠。下午四点左右，

我看到一个男人低着头，匆匆从一栋楼的单元门里出来，虽然戴着帽子，

但走路的姿态和侧脸的轮廓，瞬间和我脑中的图像重合。我记住了那栋楼，那个单元。

甚至在他下意识抬头警惕张望时，瞥见了他家窗户阳台上晾着的一件显眼的红色球衣。晚上，

伟哥带着人，精准地敲开了那家的门。当那个小老板看到门口的人，

以及伟哥准确说出他老婆今天买了什么菜、孩子那件红球衣时，面如死灰。

他以为被盯梢了很久。回来后，伟哥扔给我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盒子，没说话，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那眼神，像是猎人发现了一把好用的武器。

我开始被更多地带上“战场”。我的任务往往是观察，记忆，提供信息。

我能准确地描述出目标人物孩子放学的时间、常走的路线，

能记住他们家垃圾桶里扔掉的药瓶是什么牌子，从而推断出家里有什么病人，软肋在哪里。

我冷静得不像个孩子。或者说，十岁那年之后，那个会哭会怕的孩子就已经被彻底杀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被恨意驱动的躯壳，一个精密而冷漠的仪器。伟哥对此非常满意。

“小刀这脑子，真他妈好使！”他经常对手下说，“比他爹妈那对狼心狗肺的东西强一万倍！

”每一次他提到“爹妈”这两个字，都像用针在我心口那冰冷的硬壳上扎一下。不很疼，

但那种细微的刺痛和随之涌起的更深的恨意，会让我下一次的“工作”更加高效，

更加不留情面。十年。我在这条肮脏黑暗的路上走了十年。

从那个需要踮脚从猫眼往外看的孩子，长成了一个苍白、沉默、眼神空洞的青年。

我身上有某种气质，让那些被讨债的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不是面对暴力的恐惧，

而是面对一种完全空洞、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可以打动的人的寒意。

我跟着伟哥的队伍，走南闯北。见过跪地求饶的老板，见过撒泼打滚的妇人，

见过试图拿刀拼命的汉子，也见过默默流泪、抵押了最后一点希望的老人。

世间百态的丑恶与绝望，在我面前淋漓上演。我的心肠在这些场景里，被磨砺得越发冷硬。

我几乎不笑，很少说话。

唯一的“价值”就是我的大脑和绝对的“服从”——对追债这件事的服从。

伟哥偶尔会给我一点钱，或者买两件新衣服，但我毫无感觉。物质于我毫无意义。

我活着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找到他们，讨回那笔债。至于讨回之后要怎样，我不知道。

那恨意太庞大，太沉重，早已吞没了其他所有可能。4十年里，线索断断续续。

我们去过北方寒冷的工业城市，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找到他们曾经租住过的地下室，人去楼空，

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几个空药瓶。我们去过南方潮湿的渔村，听说他们在那里的码头打过零工，

但再次晚了一步。每一次扑空，伟哥的脾气都会更加暴躁，

而我心里的恨意和那种虚无的空洞感就会加深一层。他们像水滴融入大海，狡猾而幸运。

直到今年春天。一条格外不同寻常的消息，

通过瘦高个费尽心思建立的信息网传了回来——消息来源非常肯定，吴爱国和杨丽娟，

现在化名，躲在南方一个偏僻的、以林业为主的小县城里。

消息甚至提到了具体的原因：吴爱国似乎得了重病，需要长期服药和相对稳定的环境，

所以他们很可能在一个地方待了不算短的时间，最近因为需要一笔新的药费，

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病得快死了？”伟哥听到消息时，眼睛眯了起来，

露出一种残忍的兴趣，“好啊！正好！死了倒便宜他们了！趁没断气，抓回来！把钱吐出来！

”我们两辆车，七八个人，连夜扑向那个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小县城。一路上，无人说话。

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单调景色。我靠在车窗上，

心脏在胸腔里以一种奇异而沉重的节律跳动着。十年了。终于要找到了吗？见到他们，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怒吼，是冷笑，还是直接……我不敢深想。那积压了十年的恨意，

在即将见到目标的时刻，反而变得沉寂下来，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深不见底，暗流汹涌。

小县城破败、陈旧，空气里漂浮着木材的粉尘和一种慢节奏生活特有的倦怠感。根据线报，

他们藏在城郊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老式国营林场宿舍区。车停在远处。我们步行过去。

那是一片建于几十年前的红砖楼，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像是溃烂的伤口。

楼间距很窄，晾衣绳横七竖八，挂着褪色的衣物。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球、中药和腐烂垃圾混合的酸腐气味。楼道里光线昏暗，

堆满了舍不得扔的破烂家什。每一步踏在水泥楼梯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到了三楼。

最里面那扇深绿色的木门，油漆斑驳，门把手上锈迹斑斑。就是这里了。

心脏猛地撞击着胸腔，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发痛。十年积攒的所有冰冷恨意，

所有黑暗想象，所有被压抑的嘶吼，在此刻沸腾到顶点，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外壳。

伟哥使了个眼色。胖子狞笑一下，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后退一步，然后猛地抬脚，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扇破旧的木门！“砰——！！”巨大的声响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

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老旧的木头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门板猛地向内弹开，

撞在后面的墙上，又反弹回来。灰尘在从门框斜射进去的光柱中疯狂舞动。屋里的景象，

像一幅褪色而破败的画，猛地撞入眼帘。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几张破旧的桌椅，一个掉了门的柜子。空气中那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霉味更加刺鼻，

几乎令人作呕。客厅正中央，摆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瘦得完全脱了形的男人。他佝偻着，像一把枯柴，

身上盖着一条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毯子。巨大的踹门声让他猛地一颤，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骇然地抬起头，

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那张脸……深刻了十年的皱纹，病态的、不健康的苍黄色，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泛紫。但骨相里那点模糊的影子……那眉骨的形状，

鼻梁的弧度……是我父亲吴爱国。十年光阴，疾病和贫困，几乎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风中残烛般的老人。5几乎同时，一个头发灰白杂乱、系着脏围裙的女人，

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惊慌失措地从里面的小厨房跑出来：“怎么了？爱国？

什么声音——？”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戛然而止。药碗从她颤抖的手中脱落，

“啪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汁像泼洒开的陈旧血迹，

溅在她洗得发白的裤腿和破旧的塑料拖鞋上。时间凝固了。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

她首先看到的是门口凶神恶煞的伟哥、胖子和瘦高个。她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巨大的恐惧让她像被冻住一样僵立原地。然后，她的目光，

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宿命般的力量牵引着，慢慢地、颤抖地，越过了伟哥他们，最终，

死死地盯在了我的脸上。十年。我从孩童长成青年。轮廓分明，

眉眼间是十年风霜刻下的冷硬。她从中年迈入苍老。岁月和苦难在她脸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

头发花白，腰背也不再挺直。我们彼此，都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可那双眼睛……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最终都被恨意扭曲的眼睛……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难以置信的惊骇，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哀恸和绝望。

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种破碎的、不成调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