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稿

第一章 青梅绕床，情定江南暮春的江南总裹着一层薄雾。姜家水榭外的荷塘刚冒尖，

嫩粉的荷苞顶着晨露，被穿堂风一吹，便轻轻蹭过青石板。姜梦沅坐在水榭里，

指尖捻着根银线，正给绣绷上的并蒂莲收针。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

鬓边一支白玉簪是去年生辰魏世杰送的，玉色温润，衬得她腕间的银钏愈发亮。“梦沅。

”熟悉的声音裹着水汽从远处传来，姜梦沅手一顿，银线险些错了针脚。她抬眼望去，

只见魏世杰立在水榭入口，青衫沾了些雨丝，墨发用玉冠束着，眉眼间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他手里拎着个竹篮，见她看来，眼角弯弯，

忙举起手中的竹篮朝着她晃：“阿爹让我送些新采的杨梅来，你最喜欢这个。

”姜梦沅连忙放下绣绷起身，碰倒了摆在桌上的茶水，裙摆扫过凳脚，

带起一阵淡淡的兰花香。她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青衫上的雨痕：“怎么不撑伞？

仔细着凉。”“怕你等急了。”魏世杰把竹篮递过去，目光落在她未绣完的并蒂莲上，

眼底笑意更深，“这是给你自己绣的嫁妆？”姜梦沅耳尖一红，

伸手去推他：“魏哥哥又取笑我。”魏世杰顺势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素净，

指尖因绣活沾了些丝线的绒毛。他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声音放轻：“不是取笑。

再过三个月，你便是我的妻了，这并蒂莲，本就该绣给我们。

”这话让姜梦沅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与魏世杰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姜家是江南望族，

世代经商，富甲一方；魏家是书香门第，魏父官至从四品，两家是世交，自小便定下了婚约。

从她记事起，身边就有个魏哥哥，会替她摘最高的桃花，会在她被先生罚抄书时偷偷帮她写，

会在她哭鼻子时把最爱的糖人塞给她。去年上元节，两人在秦淮河畔看灯。

河面上满是荷花灯，烛火映着魏世杰的眼，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说：“梦沅，待我弱冠，

便娶你为妻。”那时河风正好，岸边的灯笼晃着暖光，她抬眼便看见他亮晶晶的眉眼，

晃得人心都软了，然后用力点了头。如今婚期将近，姜家早已开始筹备。府里忙的热火朝天。

母亲亲自为她挑了大红的嫁衣料子，父亲把库房里最珍贵的珊瑚、珍珠都拿出来当嫁妆，

连府里的丫鬟都知道，二小姐要嫁给魏家公子了。“下月我要去苏州一趟。”魏世杰忽然说，

“阿爹让我去收些旧书，顺便给你带些苏绣的丝线，你上次说想要石榴红的。”姜梦沅点头，

趴在他怀里，指尖绕着他的袖口，不舍道，“那你注意安全，早日回来，别耽误了婚期。

”“放心。”魏世杰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我走后，你别总待在屋里绣活，

多出去走走，免得闷坏了。”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姜梦沅的脸更红了。

她望着他的眉眼，忽然想起前日读的诗，轻声念：“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魏世杰一怔，随即笑出声，把她揽进怀里：“傻丫头，我们日日相见，哪来的相忆？

不过若真有一日分开，我定让你知我心——我的心，从来都在你这里。”水榭外的雨还在下，

荷塘里的荷苞轻轻晃动，远处传来丫鬟的唤声，姜梦沅靠在魏世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只觉得这江南的春天，是她这辈子最安稳的时光。她从没想过，这样的时光，会在一个月后，

彻底碎成齑粉。第二章 圣旨突至，骨肉分离五月的江南已是盛夏。姜梦沅坐在窗前，

手里拿着魏世杰从苏州寄来的信。信里说他已收到苏绣丝线，石榴红的颜色极正，

还说苏州的莲蓬熟了，等他回来，便带她去采。字迹是她熟悉的遒劲有力，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莲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丫鬟青黛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沙进来，

笑着说：“小姐，魏公子的信又到了？看您笑得这样甜。”姜梦沅把信小心折好，

放进锦盒里，盒里已经攒了五六封。她接过绿豆沙，抿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下去，

舒服得眯起眼：“他说再过几日就回来了。”“那可太好了，婚期就剩一个月了，

魏公子回来，就能一起商量迎亲的事了。”青黛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絮絮叨叨，

“夫人今日还说，要给您做几双红绣鞋，让您挑挑花样呢。”姜梦沅点头，心里满是期待。

她想象着迎亲那天，她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被魏世杰牵着手，走进魏家的大门。

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小院，种满她喜欢的兰花和荷花，他读书，她绣活，

日子定是安稳又甜蜜。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姜梦沅皱眉：“外面怎么了？

”青黛也侧耳听了听，摇头：“不清楚，好像是府里来了客人，管家在前面迎客呢。

” 话音刚落，就见母亲周氏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苍白，发髻都有些散乱。

她一把抓住姜梦沅的手，声音发颤：“梦沅，不好了，宫里来人了！”“宫里？

”姜梦沅愣住，“母亲，宫里来人做什么？我们家从未和宫里有过往来啊。

”周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是皇上……皇上南巡，昨日到了江南，今日不知怎么，

竟听说了你的名字，还说要见你！姜梦沅的脑子“嗡”的一声，

手里的绿豆沙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皇上南巡？见她？这怎么可能？

她只是江南一个富商的女儿，从未出过姜家的大门，怎么会被皇上知道？“母亲，

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姜梦沅抓住周氏的手，指尖冰凉。

周氏哭着摇头：“是真的，宫里的太监已经在正厅等着了，说皇上就在城外的行宫，

让你即刻过去见驾！”姜梦沅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想起魏世杰，想起他们的婚期，

想起他信里画的小莲花。如果她去见了皇上，那他们的婚事怎么办？“我不去！

”姜梦沅猛地后退一步，语气坚定，“我是魏世杰的未婚妻，再过一个月就要嫁给他了，

我不能去见皇上！”“傻孩子！”周氏上前抱住她，哭声更大，“你以为娘愿意让你去吗？

可那是皇上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让你去见驾！若是抗旨，

我们姜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要脑袋落地啊！”姜梦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皇上的旨意，如同天威，无人能抗。可她不想离开魏世杰，

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帝王，她只想做她的魏夫人，过她的小日子。就在这时，

父亲姜承业也走了进来，脸色凝重。他看了姜梦沅一眼，叹了口气：“梦沅，事已至此，

你必须去。为了姜家，为了魏家，你都得去。”“魏家？”姜梦沅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魏家也接到消息了，魏大人已经去行宫外候着了。”姜承业的声音低沉，“若是你抗旨，

不仅我们姜家，魏家也会受到牵连。你忍心让世杰因为你，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姜梦沅的心上。她不能连累魏世杰，不能连累魏家。

可她也不能离开魏世杰。就在她左右为难时，

正厅的太监已经不耐烦地派人来催了：“姜二小姐怎么还没准备好？皇上还在等着呢！

若是误了时辰，仔细你们姜家的脑袋！”姜承业和周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周氏擦干眼泪，拉着姜梦沅的手，快步走向内室：“娘给你梳妆，你听话，先去见驾，

说不定……说不定皇上只是见你一面，不会怎么样的。”姜梦沅木然地被母亲拉着，

坐在梳妆镜前。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肌肤胜雪，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可此刻，

这张脸却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周氏为她梳了个飞天髻，插上那支魏世杰送的白玉簪，

又给她换上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淡蓝色的兰花。她看着镜中的女儿，

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的梦沅，本该是最幸福的新娘……”姜梦沅没有说话，

只是盯着镜中的白玉簪。这是魏世杰送的，他说，这支簪子要陪她一辈子。可现在，

她却要穿着他喜欢的衣服，戴着他送的簪子，去见另一个男人。梳妆完毕，

太监已经在院外催促了。姜梦沅被丫鬟扶着，一步步走出内院。正厅里，

一个穿着黄色太监服的人正坐在主位上，神色倨傲。见她进来，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是个美人，难怪皇上会动心。”姜梦沅咬着唇，没有说话。

姜承业上前，对着太监躬身：“小女不懂事，还望公公多担待。”“放心，

只要姜二小姐乖乖听话，皇上高兴了，你们姜家少不了好处。”太监站起身，挥了挥手，

“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姜梦沅被两个宫女架着，一步步走出姜家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黑色的车身，金色的花纹，是她从未见过的奢华。她回头望去，

只见父母站在门口，泪流满面，青黛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

发出“咯吱”的声响。姜梦沅坐在车里，掀起车帘，看着熟悉的江南街道慢慢后退。

街边的柳树，河边的乌篷船，还有秦淮河上的灯笼，都是她熟悉的景象。可从今往后，

这些景象，或许再也看不到了。她从袖中拿出魏世杰的信，指尖摩挲着信上的字迹，

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魏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若有来生，

我定要做你的妻，一辈子陪在你身边。马车行至城外的行宫，姜梦沅被宫女领进去。

行宫极大，红墙琉璃瓦，与江南的清雅截然不同。她跟着宫女穿过一道道宫门，

心里满是恐惧和绝望。终于，她被领进一座大殿。殿内灯火通明，

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坐在龙椅上，面容威严，眼神锐利。他便是当今的皇上，萧景渊。

姜梦沅按照宫女教的礼仪，跪下行礼：“民女姜氏，参见皇上。”萧景渊没有让她起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像带着重量，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过了许久，

他才开口，声音低沉：“抬起头来。”姜梦沅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萧景渊看着她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南巡途中，偶然听地方官说起江南有个姜家二小姐，容貌倾城，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好奇想见一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女子不仅容貌绝美，

身上还有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像一朵刚出水的莲花，干净又动人。

“你便是姜梦沅？”萧景渊问道。“是。”姜梦沅的声音有些发颤。

“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萧景渊又问。“民女只是略懂皮毛，

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萧景渊笑了笑，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俯身，

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白玉簪：“这支簪子，倒是别致。”姜梦沅的身体一僵，想要后退，

却被他按住肩膀。“朕看你甚合心意。”萧景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决定，封你为沅嫔，即刻随朕回宫。”姜梦沅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封她为嫔？带她回宫？她猛地抬头，看着萧景渊：“皇上，民女已有婚约，

再过一个月便要嫁人了！民女不能入宫！”萧景渊的脸色沉了下来：“婚约？

不过是民间的小事，朕一句话，便可作废。你可知，能入宫为妃，

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福气？”“民女不要这样的福气！”姜梦沅的声音带着哭腔，

“民女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平凡的日子！求皇上成全！”“放肆！”萧景渊厉声喝道，

“朕的旨意，岂容你违抗？你若不从，不仅你姜家，连你那个未婚夫的魏家，都要满门抄斩！

”又是这样的话。姜梦沅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她没有选择。为了姜家，

为了魏家，她只能答应。她缓缓低下头，声音嘶哑：“民女……遵旨。

”萧景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这才乖。放心，

朕会好好待你的。”可姜梦沅知道，她的好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第三章 深宫寂寥，

相思成疾入宫已有半年。姜梦沅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柳树。宫里的柳树和江南的不一样，

江南的柳树枝条柔软，垂在水面上，随风摇曳；而宫里的柳树，枝条僵硬，

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如今是沅嫔，住在长乐宫。皇上待她不算差，送了她许多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