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卷着碎雨,敲在铂悦酒店宴会厅的落地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汽。
厅内却是另一番光景,水晶灯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衣香鬓影在悠扬的小提琴声里流动,鬓边的钻石与杯中的香槟撞出细碎的璀璨。
苏晚缩在宴会厅最角落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米白色连衣裙的袖口。
裙子是借的同事的,领口有些紧,勒得她喉咙发慌。
作为市场部总监的临时助理,她今天的任务是“机灵点,别给老板丢人”,可从踏入这片流光溢彩开始,她的脚尖就像钉在地毯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小苏,去给那边的陆总添杯香槟。”
总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晚猛地回神,拿起托盘里一瓶未开封的香槟,深吸一口气往人群中心走去。
她认得“陆总”——陆则衍,财经杂志的常客,陆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
不过二十六岁,却以手腕凌厉著称,据说半年前刚把濒临破产的子公司盘活,手段狠得像淬了冰。
隔着攒动的人影,她看见他了。
男人穿着一身炭灰色高定西装,肩线利落得像手术刀裁过,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他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正侧耳听身边的人说话,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像结了薄冰的湖面,看着温和,底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凉。
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脚步慢了半分。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力道不重,却足够让她手里的香槟瓶失去平衡——“砰”的轻响,琥珀色的液体倾洒而出,大半溅在陆则衍笔挺的西裤裤脚,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谈笑声骤然停了,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带着好奇与看好戏的意味。
苏晚的脸“唰”地白了,血液好像瞬间冲到天灵盖,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指尖冰凉得发颤。
“对、对不起!”
她慌忙去摸口袋里的纸巾,指尖却在触到纸张前,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住了。
那触感很烫,像火炭落在冰上。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陆则衍的眼睛里。
他的瞳孔很深,睫毛比寻常男人长些,垂眸看她时,细碎的光影落在眼底,竟冲淡了几分疏离。
他没看自己被弄脏的裤子,反而盯着她发白的指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关系。”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裹着点晚风的凉意,却不刺耳,“倒是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晚愣住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皱眉的不耐,礼貌却疏离的“不必在意”,甚至是旁人眼中“上位者”该有的轻慢,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近乎关切的话。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她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手背在裙摆上蹭了又蹭,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裤子……一点酒而己。”
陆则衍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裤脚,仿佛那昂贵的面料上沾的不是香槟,只是几粒灰尘。
他转向旁边的侍者,语气平淡,“再拿条干净的毛巾来。”
侍者应声而去,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仍在苏晚身上打转。
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攥着空托盘的指节泛白,正要再说句道歉,却听见陆则衍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她听清:“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苏晚怔了怔,老实点头:“是……陪总监来的。”
“哪个公司的?”
“启星传媒,我是市场部的……苏晚。”
她报上名字时,脸颊又开始发烫。
陆则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像在记什么,随即移开视线,对刚回来的侍者抬了抬下巴:“好了,你先走吧。”
他没再看她,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苏晚却站在原地没动,首到总监的催促声再次从对讲机里传来,才如梦初醒般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穿过喧闹的人群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陆则衍己经重新投入谈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轮廓分明,被香槟浸湿的裤脚在深色西装下若隐若现,像一块不小心沾染了墨渍的玉,依旧矜贵,却多了丝不该有的烟火气。
苏晚逃回角落,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片被他碰过的皮肤好像还残留着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知道,宴会厅另一端,陆则衍在与人碰杯的间隙,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个缩在阴影里、像只受惊小鹿的女孩身上,眸色深了深。
侍者递来的热毛巾被他放在一旁,他指尖捻着冰凉的杯壁,忽然想起刚才触到的那片冰凉——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雪夜,他蜷缩在老宅的楼梯间,心脏疼得快要炸开时,门缝里递进来的那只冻得发红的小手。
也是那样凉,却带着一种……能穿透寒冰的韧劲儿。
“陆总?”
身边的合作方见他走神,轻唤了一声。
陆则衍回神,唇角勾起惯常的弧度,眼底的深意却己敛去:“抱歉,想起点事。”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香槟的甜腻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骚动。
角落里的苏晚还在平复呼吸,浑然不知这场意外的“失礼”,己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两个人的世界里,都漾开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撞碎第一盏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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