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刺醒了李明远。
不是实验室恒温空调的凉意,是身下硬邦邦的、雕着繁复龙纹的紫檀木床沿。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从未闻过的熏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死气沉沉。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明黄色的帐幔,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身上盖着同样明黄、触感极其细腻的锦被。
视线扫过房间:巨大的鎏金铜炉、紫檀木的家具、墙上挂着气势磅礴的山水画……这不是他的单身公寓!
也不是实验室!
“信王殿下?
您醒了?”
一个略带沙哑、充满恭敬和担忧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李明远循声看去,一个穿着深青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老者,正跪在脚踏上,眼神里满是关切。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朱由检!
天启皇帝的弟弟!
信王!
而明天……就是登基大典!
现在是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启皇帝朱由校刚刚驾崩!
“王…王承恩?”
李明远,不,现在他是朱由检了,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喉咙干涩得发疼。
这不是梦!
他,一个研究明末历史的普通研究员,竟然穿越成了即将登基、却又注定成为亡国之君的崇祯皇帝!
“奴婢在!”
王承恩连忙应道,双手奉上一杯温水。
“殿下,您可是梦魇了?
方才您……”他欲言又止,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朱由检(以下统称崇祯)接过水,冰凉的水滑入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记起来了!
刚才不是梦魇,是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恐惧!
对那个把持朝政、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魏忠贤的恐惧!
还有对这座看似富丽堂皇,实则步步杀机的紫禁城的恐惧!
“本王无事。”
崇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平稳,“外面……如何了?”
他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
历史知识告诉他,魏忠贤绝不会甘心交权,登基前的每一刻都充满凶险。
“回殿下,”王承恩压低声音,身体前倾,“魏公公……派了很多人守在咱们信王府周围,说是‘护卫’。
宫里头,司礼监、御马监、东厂,全是他的亲信。
内阁……崔呈秀那些人,唯他马首是瞻。”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明日入宫,步步荆棘啊!”
崇祯的心沉了下去。
比史书记载的还要凶险!
魏忠贤这是要把他这个新皇帝当成傀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一个温婉柔和中带着坚韧的女声响起:“殿下,臣妾可以进来吗?”
是周玉凤!
他的信王妃,未来的周皇后!
崇祯精神一振:“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素色襦裙、未施粉黛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容貌秀丽,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但此刻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和疲惫。
看到崇祯坐在床边,她明显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在王承恩让开的位置跪下:“殿下,您醒了就好。
方才听您梦中惊呼,臣妾甚是担忧。”
她抬头,清澈的眼眸首视崇祯,里面是纯粹的关切。
崇祯看着这个历史上陪伴自己走到生命尽头的结发妻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和沉甸甸的责任。
他伸手虚扶:“起来吧,玉凤。
本王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外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周玉凤站起身,轻轻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臣妾听闻,魏公公那边……动作频频。
殿下,明日入宫,万望小心饮食、言语。”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臣妾己吩咐下去,府中所有入口之物,务必由我们信得过的老人经手,反复查验。”
一股暖流涌上崇祯心头。
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周玉凤的细心和坚定,是他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放在床边的手背上。
她的手微凉,带着薄茧(或许是在府中操劳所致),触感却异常真实和温暖。
“辛苦你了。”
崇祯的声音低沉而真挚。
周玉凤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抽回手,只是脸颊飞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眼神却更加坚定。
“为殿下分忧,是臣妾本分。”
她轻声回应。
就在这短暂的温情时刻,门外再次传来急促而恭敬的通禀:“启禀信王殿下!
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公公求见!”
魏忠贤来了!
崇祯和周玉凤的手同时一紧。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崇祯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深沉而平静,刚才的惊惶和温情被迅速掩藏。
他轻轻拍了拍周玉凤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对王承恩道:“更衣。
请魏公公……偏殿稍候。”
风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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