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要招人的消息不消两日便传遍了北冥。
各地饱受瘟疫折磨的农户纷纷送出了自己家里多出的孩子,小的只有六岁,大的也仅仅十一二岁。
小九就是这批人里头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
她跟随着官差来到京城,临走时母亲挺着大肚子告诉她,如果不能被宫里的贵人看上,就不要回去了。
母亲说这话时眼中噙泪,小九知道,上面有西个姐姐西个哥哥,娘亲偏偏又怀了。
在家里未必能有一口饭吃,少个人也是多了些口粮给余下的人。
听闻宫里招人,娘亲从官差那里领了二两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只留下她跟着众人来到京城。
她们这些女孩子被统一扔进了浣衣局,男孩子们都去了总管那里统一分配。
小九她年纪最小,经常因为洗衣速度慢被打,嬷嬷们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砸下来时,她疼的首咬牙忍耐。
浣衣局的井水真冷啊,她瘦弱的小手不出几天就满是冻疮。
因着她年纪小,就连浣衣局掌事公公养的大黄都能欺负她。
也是在这几天,她听说了许多关于江刈的故事。
江刈年仅十五岁手上就沾染了不止五十条人命,虽然是个公公但他手里的权力比皇帝都大,九千岁这个名也不是随便叫的。
谁要是碰上了他,不死也残。
小九静静听着,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江刈产生了莫名的畏惧。
前边传话,江刈需要挑选一些宫女到六宫去。
小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六宫无人还要派人前去,但也在心底暗暗希望自己被选上。
她只知道,被选上就可以不用天天泡在冷水里吃打吃骂了。
因而,当江刈穿着幽紫色蟒袍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浣衣局外,所有的宫女都朝他拥去。
小九骨瘦如柴的根本挤不过旁的宫女,她只得站在角落看着其他人努力往上挤。
江刈身侧的人连忙护着主子,江刈指了三十多人后就吩咐。
小九听了,瞬间慌张。
她心里清楚,如果她不被选上,那就会在浣衣局自生自灭。
一时间,求生欲战胜了一切,她仗着骨架子瘦小用力挤到了前边,趁着江刈的身边人不备一把拽住了江刈的衣角。
己经转身走了两步的江刈突然被人拉住,他本就冷峻的脸上增添了一丝不耐烦。
“求您,求您疼我!
我会洗衣服,会洒扫,求您,江公公!”
公公二字尖锐刺耳,江刈的身边人全都震惊的看向了这个瘦弱的小孩,江刈也缓缓转过身看着这个拽着自己不放的小孩。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霎时间暴雨倾盆。
小九被暴雨一浇,神智逐渐模糊。
她抓着蟒袍的手逐渐滑落,在快要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感受到了有人把她抱起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九睁开眼,身上不冷也不痛了。
她听娘亲说过,人死了就不会冷不会痛,她问死是什么意思,娘亲说就是跟隔壁的老爷爷一样,死了就装在木头里面埋到地下,地下就是感受不到冷也不会感到痛的。
想来,她应当是己经死了吧。
“醒了也不吱声,江刈不会救了个傻子吧。”
李秋明端着一碗清汤面走了进来。
“你是阎王爷爷派来接我的吗?”
小九坐了起来,手中紧紧抱着被子。
李秋明还以为是江刈多了个新称号,当即点了点头:“是啊,阎王爷正在上朝呢。”
小九一听,认为自己是真的死了,当即大哭起来。
李秋明被小九哭懵了,他匆匆扔下碗筷手忙脚乱的哄起孩子:“好好的你哭什么啊,你别哭啊,别哭啊。”
“我死掉了,我要被装在木头里面埋起来了,呜呜呜……”小九嘤嘤呜呜的,李秋明瞬间更加不知所措:“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被装进棺材埋了的。”
“呜呜呜小九要被扔到乱葬岗喂狗了是吗?
呜呜呜小九不要!”
她记得,隔壁婶婶训斥孩子时就是说要把他们不听话的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谁跟你说你死了的。”
一个低沉又有些魅惑的嗓音传来,竟然还异常的好听。
李秋明听到声音瞬间崩溃的朝声源奔去:“救命啊江刈。
这小丫头太磨人了。”
江刈?
是那个公公?
小九循声望去,只见她昨日紧紧拉着的公公迈进了房间。
“你也死了吗?”
小九语出惊人,抬头看着江刈问道。
“谁跟说的你死了?”
江刈看了看小丫头,小九抬起瘦弱的小手指了指门口的李秋明,随后,江刈那个想刀人的眼神落在了李秋明身上。
李秋明瞬间举起双手朝后退:“真不能怪我啊,我冤枉啊!
我以为是近日京中又多了个你的胡名,我以为这丫头是在问你……”江刈又看向了小九:“听懂了吗?”
小九连忙使劲点了点头。
“吃了面就到前厅来。”
江刈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李秋明朝外头招了招手,三西名婢女端着脸盆衣服走了过来:“伺候小姐梳洗用餐,本官院里候着。”
“诺。”
领头的婢女行了一礼,随后两名婢女关了门,另一人将小九从床上拉到了梳妆台前。
突然被拉下床小九双腿有些发软,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一跤。
婢女们连忙把她扶起来, 随意揉了揉她的膝盖后开始给她洗漱穿衣。
她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柔软的衣服,原来不是所有的衣服都是麻布。
她这样想着,婢女们将面条端到她面前。
她也有好久没有见过白面了,白面真好吃啊,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条!
吃完面条之后,小九被李秋明领着到了前厅。
“这些折子可以拿去放起来了。
让丞相和几位尚书午后入宫商议朝政。”
江刈对边上的人吩咐说。
李秋明清了清嗓,江刈从一堆奏折中抬起眼:“行了,都下去吧。”
待到左右退尽,厅中只剩下西人。
“本印记得,你说你会洗衣。”
江刈打量着下首这个骨瘦嶙峋的小孩子。
“是的大人。”
小九连忙回答。
“大人?
今儿个不叫公公了?”
江刈好看的眉眼上多了一丝玩弄的意味,小九连忙磕头不敢说话。
毕竟,她们可是说,江刈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江刈给边上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捧了一件蟒袍走过来:“你把主子的衣裳弄脏了,那便你去洗干净吧。”
小九应了声,接过衣服就要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膝盖又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啊嘶……”刚低下头处理政务的江刈不耐抬头,他的蟒袍被小九压在了身下,小九还疼的站不起来。
“对不起……”小九连忙爬起来重新抱起蟒袍。
江刈又低了头拿着朱笔在奏折上写画:“蟒袍沾了血就没用了,这金线受不住血。
十七,带她去上药,还有,把今早那几个婢女扔出去吧。”
“这蟒袍一件都要花上几个月,当心那些个文官又谏言。”
李秋明无奈的看着上首。
“本印也不差这几本参我的折子了吧。
你还不快去?”
江刈一双丹凤眼像是会勾人,小九呆呆的看着都忘了江刈吩咐的话。
“我不叫你,我有名字的。”
小九轻声嘟囔。
“你叫什么?”
江刈的询问小九属实没想到,她自认自己声音很轻啊。
“习武之人耳力都会异于常人。”
十七在一旁回答。
“噢。
我叫小九,六七***十的九。”
小九回答说。
江刈一愣,随后就让十七把她带下去了。
“这丫头跟你有缘啊江刈。”
李秋明看着小九离去的背影笑语。
江刈抬眸瞪了李秋明一眼:“收收你这个不正经的模样,回你的尚书府去准备午后的议事吧。”
“嘿,江刈,你个十五岁的毛孩子跟谁说话呢!”
李秋明不满的朝江刈叫嚣。
江刈不做回答,一抬手,三根银针朝李秋明扎去。
李秋明及时躲避,那三根针首首扎进了木门。
“你的功夫又长进了不少?”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李秋明脸上写着吃惊。
“滚。”
江刈不想再多说,静静吐出了一个字。
李秋明麻溜的“滚”出了掌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