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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懒汉第一计

发表时间: 2025-05-26
刘耕书蹲在鸡窝旁数蚂蚁,脚边散着几粒掺了沙的麦子。

三只芦花母鸡踱着方步,红冠子一抖一抖地掠过他破洞的草鞋。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余光瞥见阿娘端着簸箕往东厢房去——那是大房今日收佃租的日子。

"咕——"肚皮震天响的动静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刘耕书揉着凹陷的胃部,指尖摸到藏在怀里的半截麻绳。

昨夜他偷听大房管事说今日要运粮进城,西院角门钥匙就挂在灶王爷画像后的钉子上。

"阿弟!

"阿姐火红的裙角扫过门槛,拎着竹篮风风火火冲进来。

十五岁的少女眉眼凌厉如刀,袖口沾着碾辣椒面留下的赭红色痕迹。

"装病三日了,还不起身拾柴?

"刘耕书歪头淌下串哈喇子,抓起麦粒往耳朵里塞:"阿姐吃糖……"竹篮"哐当"砸在泥地上。

阿姐揪着他后领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忽地往他嘴里塞了块硬物。

咸香油润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时,刘耕书险些咬到舌头——竟是半只风干鸡腿!

"大房赏的祭祖供品。

"阿姐压低嗓门,指尖戳着他脑门首哆嗦,"昨日祠堂分胙肉,我抢了半只塞裤腰才带回来,你可别……"话没说完,西墙根传来"咯吱"异响。

刘耕书叼着鸡腿滚到柴堆后,透过缝隙瞧见阿爹佝偻着背,腋下夹着条鼓囊囊的麻袋。

那麻袋角渗出的麦粒,在日头下泛着掺了霉斑的灰黄色。

"二柱!

"大房管事的暴喝惊得阿爹一哆嗦。

刘耕书瞅准时机,将鸡腿骨奋力掷向鸡窝。

芦花母鸡炸着翅膀扑棱飞起,正撞上翻墙进来的管事。

"天杀的瘟鸡!

"管事捂着抓花的脸咆哮,"刘二柱!

你竟敢偷主家的粮!

"阿爹僵成截朽木,麻袋"噗通"砸在脚边。

刘耕书蜷在柴堆后憋笑——那麻袋里装的哪是粮?

分明是前日暴雨冲垮猪圈时,他哄阿爹去捡的河滩碎石子!

"这、这是给大奶奶垫院子的……"阿爹三角眼滴溜转,突然指向柴堆,"定是耕书偷换了粮袋!

这病秧子昨日还说要吃白面馍!

"刘耕书被揪出来时,嘴里还含着半块鸡皮。

他歪头冲管事咧嘴笑,哈喇子混着油星子糊了满脸:"阿爹说……说麦子会变糖糕……"管事狐疑地抓起把"粮",碎石硌得掌心渗血。

正要发作,东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大奶奶饶命!

"阿娘的哭喊刺破院墙。

刘耕书趁机挣脱,贴着墙根溜到东窗下。

窗纸被捅出个窟窿,正瞧见大房奶奶将茶盏砸在阿娘膝前。

"二房今年欠的佃租翻倍。

"镶翡翠的护甲敲着账册,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若还不上,便拿西头三亩水田抵债。

"阿娘叩头的动作倏地一顿。

刘耕书眯起眼——那三亩田是二房最后的命根子,大房这是要逼他们卖身为奴!

他摸出怀里的麻绳,轻轻系在廊下看门黄犬的尾巴上。

"汪!

汪汪!

"黄犬炸毛冲向厅堂时,刘耕书闪身钻进厢房耳室。

漆木箱上摆着本摊开的账册,墨迹未干的页面上赫然写着:"二房欠银二十两,拟以幼子耕书抵给城南王员外冲喜。

"血涌上太阳穴的瞬间,他抓起砚台泼了满纸墨渍。

前院突然爆发出哭天抢地的喧闹。

刘耕书贴着门缝窥探,只见阿爹被大房家丁按在条凳上,裤腿卷起露出青紫交加的小腿。

阿姐举着辣椒罐要拼命,被管事一巴掌扇倒在地。

"今日要么交田,要么交人!

""交!

我们交!

"阿娘突然扑到院中井台边,散乱的发髻上插着根银簪——那是她当年陪嫁的物件。

刘耕书瞳孔骤缩,那簪子正抵在她咽喉处,血珠子顺着簪头雕的并蒂莲往下淌。

"若逼死二房,大奶奶私放印子钱的事……"管事脸色骤变。

刘耕书趁乱摸进灶房,将半罐辣椒面倒进竹筒。

大房奶奶最忌酸辣,这是阿姐说过的。

当呛人的红雾在厅堂炸开时,他拽着阿爹的裤腰带冲出角门。

夕阳西沉,刘耕书蹲在河滩上啃剩下的鸡腿。

阿爹瘫在芦苇丛里哼哼:"小兔崽子早知我捡石头,故意让管事抓现行……""爹不也早知大房要卖我冲喜?

"他吐出根鸡骨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对岸飘来阵烤饼香,混着运粮船的号子声。

刘耕书摸出怀里的麻绳——绳头还拴着从管事腰间顺来的库房钥匙。

月光落进他漆黑的瞳仁,映出河面上摇晃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