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老太太躺在泥地里。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粘着草屑。
脸上满是泪痕。
正捂着发红的手打滚。
嘴里不停地哀嚎:“疼死我了!
疼死我了!”
“娘!
这是咋了?”
陈大山蹲下身。
他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想去扶徐老太太。
徐老太见儿子来了,哭得更起劲了。
她一把抓住陈大山的胳膊:“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媳妇她...... 她就眼睁睁看着我疼死,都不让翠兰救我!”
说着,她又把烫伤的手在陈大山面前晃了晃。
陈大山猛地抬头。
看向站在一旁的杨老太。
翠兰躲在她身后。
眼眶通红,想往前又不敢的样子。
陈大山心急如焚。
双手慌乱地去搀扶徐老太。
他粗糙的手掌刚握住母亲的胳膊。
想将她从泥地里拽起来。
却在用力时不小心擦过那片烫伤的皮肤。
“啊 —” 徐老太疼得首叫。
“娘!
娘!
对、对不起!”
陈大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徐老太瘫坐在地上。
抽抽搭搭地哭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被儿媳妇这么欺负!”
陈大山看着瘫坐在泥地里的母亲。
又瞥见杨老太冷若冰霜的模样:“你就站在那儿看热闹?
她可是你婆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杨老太不为所动:“良心?
她自己作的,凭什么要我帮忙?”
“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翠兰躲在杨老太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
李书记站在一旁。
眼神在陈大山和杨老太之间来回打转。
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吵了,别吵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医生,再这么闹下去,老人家的伤可就耽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就往外走:“我这就去请王大夫,你们先消消气!”
...“让让!
都让让!”
王大夫喘着粗气。
白大褂下摆沾满泥点。
他蹲在徐老太身边。
帆布药箱 “啪嗒” 一声打开。
徐老太原本耷拉的眼皮突然向上一挑。
立刻干嚎起来:“医生啊!
我儿媳妇拿烧火棍烫我...... 疼得我眼前首冒金星!”
杨老太原本倚在门框上的身子猛地挺首:“满嘴喷粪!
明明是你偷听说话时自己烫的!”
王大夫戴着圆框眼镜看着徐老太伤口边缘整齐的烫伤痕迹。
又瞥了眼墙角烧火用的铁钳:“这烫伤...... 不像是烧火棍弄的。”
话音未落,徐老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佝偻的身子在陈大山怀里剧烈起伏:“儿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陈大山猛地站起身。
转身怒视杨老太:“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娘?
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
杨老太冲上前一步。
指着徐老太的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家都听好了!”
杨老太突然提高嗓门。
伸手指向站在角落的李书记,“李书记今天亲眼看着的,你倒是说说,是不是这老东西偷听我们说话,自己不小心被烫着的!”
李书记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浑身一震。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徐老太见状,突然又开始干嚎起来:“你血口喷人!
书记你可不能帮着她啊......”李书记终于忍不住:“徐老太,你确实是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我都看见了!”
杨老太冷笑一声:“装,接着装!
这么多年,你哪回不是这样?
有点事儿就装可怜,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三言两语都在指责徐老太太装腔作势。
李书记突然往前跨出半步。
声音压得低沉又带着威胁的意味:“杨老太,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翠兰打工的事...... 你也该松松口了。”
杨老太盯着李书记,半晌才冷笑出声:“书记这算盘打得精,借着这档子事逼我?”
“我再说最后一遍,除非我死,不然别想让我闺女出去!”
李书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杨老太,你家工分本上的记录,还有后山那片自留地...... 要是出点问题,你这日子往后可不好过。”
陈大山僵在原地。
被徐老太突然抓住胳膊:“儿啊,你可不能让媳妇坏了咱们家的生计啊!”
杨老太猛地转身:“威胁我?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怕过谁!”
她顿了顿,“有本事你就把我家都拆了,我这条老命就跟你耗上!”
杨老太瞥见旁边徐老太扭曲的表情,心里冷笑:“装腔作势的老东西,真当我怕你?”
她故意提高声调:“既然有人眼馋外头的营生....”“要不把徐老太太收了吧,等徐老太太伤好了,正好去镇上裁缝铺!
听说那儿专收手脚麻利的,您这缝缝补补的功夫,准能挣大钱!”
徐老太的脸瞬间涨成紫茄子:“你 ......” 她心里把杨老太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我一把年纪,你安的什么心!
想累死我好霸占这个家?”
她转头望向呆立在门口的陈大山,声音里满是委屈:“儿啊,你媳妇这是要逼死我啊!”
陈大山脑袋嗡嗡作响。
李书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没想到,杨老太不仅不松口,还把难题甩给了徐老太。
李书记扯了扯皱巴巴的中山装衣领。
冷笑道:“杨老太,你这是偷换概念!
翠兰年轻力壮,出去打工才是正途,你拿老人家说事算什么本事?”
杨老太心想,想拿官威压我?
没门!
“李书记,要说本事,你这拿公家事儿威胁老百姓的手段才厉害。”
她故意拖长尾音,“我家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去裁缝铺可比我家闺女合适多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老太心里把杨老太恨得牙痒痒。
“好哇!
你个毒妇,想把我赶出去累死!”
她转头冲着儿子哭嚎,“大山啊,你可得给娘做主!”
李书记猛地一跺脚,彻底没了耐心:“杨老太!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让翠兰去打工,这月工分就别想记全!”
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杨老太的脸 “腾” 地涨红。
她往前跨出一步:“李永革!
你敢公报私仇?
我明天就去公社告你!”
翠兰吓得浑身发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书记死死盯着杨老太倔强的脸。
“杨老太,我把话撂这儿!”
“砖窑厂的名额就这一次,错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在心底盘算,若这次压不住杨老太,往后村里的工作还怎么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