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
子卿大人要娶亲了。”
“那是好事啊，大人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你猜猜是谁家的。”
“别绕弯子了快说！”
“是元家的大姑娘！”
“元家——元老头对咱们府上的那点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元大姑娘怕不是元老头硬塞给——”“嘘嘘！
这话别乱说…”今日，家里佣人总是在说端木子卿要娶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入了端木晞耳中。
她去问了端木子卿，端木子卿没有回避。
“对，我要娶亲了——元琅，你的嫂嫂。”
他说得很平静，甚至手上翻书的动作都没有停顿。
传闻是真的。
这居然是真的！
“元琅是谁？
是那个元家的大小姐吗？”
她心里冒出了一点莫名的火。
“没错。”
端木子卿依旧很平静。
“是不是那个讨厌的元老头——”端木晞越说越激动。
但被端木子卿打断了。
“闭嘴！
大不敬！”
端木晞倒吸了一口气。
兄长从未和她发过脾气。
“……阿晞……”端木子卿缓和了一下语气，“没有人逼我，这件事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端木晞盯着他，她依旧想刨根问底。
端木子卿：“阿晞，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可她己经不小了，兄长却总是把她当小孩。
若不是娶亲的事在家里传开了，她甚至都不知道。
若不是她听到了传言，端木子卿打算哪天再告诉她，成亲当天吗？
端木晞越想越气。
若是这桩婚事没有问题，兄长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这件事端木晞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
正当她头大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人生导师。
在她幼时，她以为结识了一个人。
那是她贪玩爬上了树，没成想梯子倒了，她也悲催的在树上下不来了。
那天，若不是这位人生导师路过，她恐怕是要在树上过夜了。
而那位导师也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树上挂着一小孩，书上本说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如今倒是给他遇上真的了。
那天相遇后，端木晞发现这人总是定时定点从她家院子外路过，于是她也会时常爬上院墙等他路过。
娶亲一事，还是问问有经验的大人比较好。
端木晞轻车熟路地爬上了墙头，等那人的到来。
那人果然如约而至。
“谁家姑娘天天晚上爬墙头啊，跟私会似的。”
司徒荏取笑她。
端木晞闷哼一声，“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司徒荏轻笑着道歉，“好好好，小小姐又怎么了？”
“我兄长要娶妻了。”
她闷闷不乐。
司徒荏静静地注视着她，“你不想兄长娶亲？”
“…也不是…”司徒荏：“那是为什么不开心？”
端木晞：“我…我听见很多人说，兄长他…他娶的那个姑娘，是家族关系…联姻的。”
她把硬塞的传闻说的好听了点。
司徒荏：“你是觉得，你兄长娶了个不爱的女子为妻？”
端木晞点了点头：“是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开心…他应该，不喜欢他的妻子。”
司徒荏：“你为什么觉得联姻就是不幸福呢？”
端木晞目光颤了颤，悠悠道：“谁会爱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
端木晞继续道：“兄长告诉我，要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成婚，好好过一辈子，那样才是幸福。
可是他呢，他即将迎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甚至还不告诉我，他肯定是不敢告诉我。”
司徒荏叹了一口气，“与相爱之人携手到老…多幸福的愿望，但是这世上与爱人分别的伤心事数不胜数。”
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人生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实在是美好，但也实在是难得，尤其是在你们家这样的环境下。
爱情中人人平等，可现实里要讲地位谈背景。
你家兄长的婚姻不是为了爱情，而是构成利益关系以及繁衍后代——这些话，你的兄长都明白，所以他才不愿将这桩婚事告诉你。
他希望你与相爱之人执手，同时也不愿这世间的残忍伤害你。”
端木晞沉默许久，盯着月亮喃喃道：“万一…阿兄有爱人呢，违背本心迎娶他人…这对他也太残忍了。”
一阵风吹来，月亮被云遮蔽，司徒荏的表情似乎有微微变化，但被尽数藏于黑暗中，端木晞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了他的一声轻叹。
“阿晞，遗憾是人间常态。”
端木晞第一次对遗憾的认知，来自于她想让兄长幸福的愿望，来自于兄长的不快乐，来自于一个平常的夜晚。
自从那晚与司徒荏见过后，端木晞就再也没有去找过端木子卿。
一切，都像那个有月亮的晚上一般平静。
首到成婚当天，都是安静的热闹。
来宾疏远的客套，以及两位素不相识的新人。
再正常不过的成婚过程，聒噪的喜乐，刺耳的爆竹声，两个相隔甚远的人成了夫妻。
端木晞突然觉得兄长变得很陌生，就如同那个从天而降的嫂嫂一般疏远。
成婚虚假的热闹退去，端木晞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不懂结婚生子，如今不懂为何能牺牲生活和不爱的人结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她的父母也是这样生下了她和阿兄吗。
她看向端木子卿院子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一个身影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小姐，该睡了。”
季霜叮嘱。
端木晞目光移到了季霜脸上。
季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端木晞突然感觉鼻子酸酸。
“季霜，我以后不想结婚了。”
季霜点了点头，“那就不结了。”
“兄长……会逼迫我吗？”
季霜摇了摇头，“子卿大人不会逼迫你的。”
“可今天……他逼迫了自己。”
季霜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坐下，“有我在，今后不会有人能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晚风里掺杂着轻轻地鸟鸣，季霜本没有什么感情的眼中多了些许坚定。
不，她向来都很坚定，只是她从不表露。
端木晞笑了笑，“那你呢，你会嫁人吗？”
季霜摇了摇头，“我是你的侍卫，永远都是。”
这夜的谈话长久地留在了季霜的心里，端木晞的那句询问深深地种在了季霜心里。
那或许会是困她一辈子的枷锁，但她不会认为那是束缚，因为那是她的家人，她永远深爱着。
“季霜……我为何如此难过。”
季霜沉默，她不善言辞，而端木晞此时也无需多言，她只需要坐着，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被云遮去又出现。
遗憾，是人间常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