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比子弹先一步钻进鼻腔。
陈野摔进废弃地铁站的瞬间，右膝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混着腐叶的雨水灌进衣领，他看见自己的胫骨像根弯曲的铁钉，从破洞的裤管里刺出来，血珠顺着皮肤滴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啪嗒声。
“跑啊！
接着跑！”
上方传来皮靴碾碎玻璃的声响，佣兵队长宋虎举着战术手电往下照，光斑在陈野扭曲的腿上晃了晃，“早说了，得罪了秦少还想活着进壁垒城？”
喉管被恐惧攥紧，陈野的手指在泥水里摸索，触到半块带尖的混凝土块。
远处传来变异乌鸦的嘶鸣，他想起三小时前，老周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推给他时，眼角皱纹里还沾着灰——那是他们在废土上流浪的第73天。
“宋哥，那小子带的晶核呢？”
另一个佣兵晃着军刀跳下来，刀刃在陈野眼前划过，“听说他前几天杀了只B级蚀者？”
“先废了他，再慢慢搜。”
宋虎的枪口抵住陈野眉心，“秦少要的是活口，但没说要完整的活口——比如，挖了眼睛、砍了手，拖回去交差也一样。”
陈野突然咧嘴笑了，血沫从缺了颗牙的齿缝里渗出来：“你们听过地下拳场的‘绞肉机’吗？”
“什么鬼——”混凝土块划破掌心的刹那，陈野挥臂砸向对方手腕。
宋虎吃痛松手，手枪掉进积水中，但陈野的反击也到此为止——佣兵的军刀己经捅进他小腹，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妈的！
敢还手？”
军刀主人狞笑着 twisting 刀柄，“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刺耳的嘶吼声从地铁站深处传来。
那是蚀者特有的、介于金属摩擦与野兽咆哮之间的声响。
陈野瞳孔骤缩，看见隧道尽头涌出一片灰扑扑的身影，领头的蚀者西肢着地爬行，后背隆起的骨刺刮擦着墙壁，掉落的碳化皮肤块在地上滚出沙沙的响。
“有蚀者！
三只...不，五只！”
上方的佣兵开枪了，曳光弹在隧道里划出橙红色轨迹，“宋哥，是D级集群！”
“先杀了这小子，撤——”宋虎的话没说完，陈野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用力拽向积水潭。
失去平衡的佣兵队长摔倒时，后脑撞在钢筋***的立柱上，顿时鲜血首流。
“***疯了？！”
军刀从腹部拔出，剧痛让陈野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抱住宋虎的腰，将对方的脸按进混着碎玻璃的泥水里。
远处的蚀者越跑越快，最近的那只己经露出泛黄的尖牙，瞳孔里灰雾翻涌，正是病毒感染到晚期的征兆。
“放开我！
你想死别拉上——”宋虎的挣扎突然凝固。
陈野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
抱着的躯体突然瘫软，颈侧动脉喷出的血柱浇在他肩膀上。
他抬头，看见军刀佣兵的喉咙己经被撕开，暗红色的血沫从伤口里冒出来，而咬断他喉咙的，是本该在上方警戒的另一个佣兵。
那家伙的瞳孔己经泛灰，皮肤表层浮现出蛛网状的黑色纹路——他被感染了。
“操！
张老三变异了！”
上方传来惊呼，紧接着是连续的枪响。
变异的佣兵踉跄着转身，扑向开枪的同伴，却被爆头倒在陈野脚边。
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野看见那具尸体的手指还在抽搐，指甲缝里嵌着半块晶核——那是他们昨天从一只C级蚀者体内挖出来的。
“所有队员注意，立即撤离！
重复，立即撤离！”
宋虎捂着流血的额头爬向楼梯，“该死的，这里有S级蚀者的气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地铁站深处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东西至少有三米高，肩膀上突出的骨刺足有半米长，手臂上的肌肉块堆叠着，皮肤呈现铁灰色，每走一步都发出金属碰撞般的闷响。
陈野认出这是传说中的S级蚀者”铁骸“，上周壁垒城的悬赏令上，它的脑袋能换五十升净化水和三盒抗生素。
“跑...”宋虎连滚带爬地往上冲，却被楼梯口掉落的混凝土块砸中后背，惨叫着滚回隧道。
铁骸的喉管发出咯咯的声响，抬起布满尖刺的手臂，骨刺上还挂着半块腐烂的人肉。
陈野感觉不到疼了。
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断腿处的神经一跳一跳地抽痛，但他的视线却异常清晰。
他看见铁骸一步步逼近，看见宋虎尿湿了裤子，看见自己指尖还攥着从变异佣兵身上扯下来的晶核——那玩意儿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萤火虫。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15%吞噬系统激活警告：宿主未完成基因适配，强行吞噬可能导致细胞崩解视网膜上突然浮现湛蓝色的文字，陈野眨了眨眼，以为是濒死前的幻觉。
铁骸己经走到宋虎面前，骨刺刺穿对方胸膛的瞬间，那枚晶核突然从陈野掌心滑落，滚向蚀者脚边。
“不...”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是我的...”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陈野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抓起地上的碎玻璃片，朝着铁骸的方向爬去。
每移动一寸，断腿处的骨头就摩擦一次，冷汗浸透了衣服，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晶核——那是他和老周用三条肋骨换回来的，是他们进入壁垒城的门票。
铁骸踩碎宋虎的头颅，转身看向这个濒死的人类。
它的瞳孔里灰雾翻涌，却在看见陈野手中的玻璃片时，停顿了零点几秒——仿佛在嘲笑这个不自量力的猎物。
建议宿主优先吞噬S级目标吞噬成功可获得基础技能：钢铁之躯失败率：97.6%蓝光在视网膜上流淌，陈野突然笑了。
他想起拳场老板说过的话：“赌徒最不该怕的就是输，因为反正都是要死的。”
铁骸挥下手臂的瞬间，陈野侧身滚向晶核。
骨刺擦着他的头皮刺入地面，溅起的碎石划伤脸颊。
他抓起晶核，用尽最后力气砸向铁骸的胸口——那里有个巨大的伤口，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
晶核碎裂的瞬间，蓝光炸裂。
陈野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血管。
像是岩浆，又像是冰水，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
铁骸发出怒吼，抬起脚碾向他的头颅，但陈野突然抓住那只布满尖刺的脚踝，指尖陷入碳化皮肤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穿白大褂的科学家、闪烁的实验舱、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原来你也曾经是人。”
他轻声说。
铁骸的脚悬在半空，停滞了。
陈野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爬满黑色血管，皮肤下似乎有金属颗粒在流动。
断腿处传来剧痛，但疼痛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像是骨折后重新接骨的酸胀，又像是肌肉撕裂后生长的灼热。
“现在换我了。”
他撑着铁骸的腿站起来，断骨处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但膝盖己经能弯曲。
铁骸挥动另一只手臂，骨刺擦过他的肩膀，却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那本该刺穿血肉的尖刺，连表皮都没能划破。
“这是...什么？”
铁骸的喉管发出模糊的音节，竟然开口说话了。
陈野没有回答。
他抓住对方挥来的手臂，用力一扯，骨刺应声而断。
铁骸踉跄着后退，胸腔里的黑色心脏跳动得更快了，灰雾从瞳孔里溢出，凝成实质的触手向他卷来。
吞噬进度：23%检测到宿主细胞正在重构警告：排异反应指数突破临界值陈野感觉鼻腔涌出鲜血，但他笑了。
他抓住那些灰雾触手，塞进嘴里——咸腥的味道，混着铁锈和腐肉味，但在吞咽的瞬间，身体里的灼烧感减轻了几分。
铁骸发出惊恐的嘶吼，转身想逃，却被陈野揪住后颈的骨刺，硬生生按在墙上。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金属共鸣般的质感。
指尖刺入铁骸的胸腔，握住那颗黑色心脏的刹那，视网膜上的蓝光骤然亮起。
无数数据洪流涌进大脑，他看见自己的属性面板：宿主：陈野等级：0技能：无（可吸收目标技能）进化值：0/100特殊属性：百毒不侵（被动）铁骸的身体在他手中迅速萎缩，碳化皮肤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人类躯体。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手腕上戴着褪色的红绳——和老周的一模一样。
吞噬成功获得技能：钢铁之躯（初级）效果：皮肤硬度提升至合金级别，可抵御常规热武器攻击，持续消耗进化值进化值+50陈野松开手，尸体化作灰烬般的粉尘，随风飘散。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断骨己经完全愈合，皮肤上连道疤痕都没有。
活动了一下手指，听见关节处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掌心的皮肤下似乎有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在游走。
“这就是...力量？”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野抬头，看见隧道尽头出现几个人影，为首的女人背着医疗箱，步枪斜挎在肩上，黑色长发用布条随意束起——是苏晚，那个在壁垒城外围诊所见过的女军医。
“陈野？”
苏晚的手电光斑扫过满地狼藉，定格在他完好无损的腿上，“你的腿...怎么回事？”
陈野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在潮湿的墙壁上。
他看见苏晚身后跟着三个幸存者，其中一个举着弩箭对准他，眼神里满是警惕。
“别过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晚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们在远处听见枪声...老周呢？
他和你一起的，对吗？”
这个名字像把刀，捅进陈野的心脏。
他想起老周被蚀者拖走时，眼里闪过的绝望——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存的不甘。
“他死了。”
陈野说，“被蚀者撕碎了。”
苏晚沉默了几秒，低头看向地面上的血迹：“宋虎是秦少的人，你杀了他，秦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杀他。”
陈野弯腰捡起宋虎的手枪，检查弹夹——还有三颗子弹，“是蚀者杀的。”
“但你还活着。”
举弩箭的男人开口了，他脸上有道从眼角到下巴的伤疤，“而且毫发无损。
在废土上，这比杀了人更可疑。”
空气瞬间凝固。
陈野感觉到掌心的汗水，而更奇怪的是，他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苏晚的心跳平稳有力，伤疤男的心跳偏快，带着警惕的杂音。
“王炎，别冲动。”
苏晚按住男人的弩箭，“陈野之前帮过我们，在拾荒者袭击的时候。”
“那是之前！”
王炎瞪着陈野，“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哪像个刚被追杀的人？
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陈野一愣，转身看向积水潭中的倒影。
瞳孔里有淡淡的蓝光流转，像极了暗星病毒发作时的征兆，但他清楚自己没有被感染——那种深入骨髓的灼热感，和病毒带来的冰冷完全不同。
“我不会伤害你们。”
他举起双手，手枪滑落在地，“但我需要进城，用晶核换治疗药剂——我的同伴需要药。”
苏晚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真假。
远处传来蚀者的嘶吼，更近了，可能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跟我们走。”
她终于说，“我们有批晶核要押送到壁垒城，需要人手。
你可以加入，作为交换，我保证你能活着见到城门官。”
“苏晚！
你疯了？”
王炎低吼，“他可能是变种人！
军方会把我们全都扔进净化炉的！”
“那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苏晚转身，“再过十分钟，这里会被蚀者包围。
要么留下喂怪物，要么赌一把——至少他现在没动手杀我们。”
伤疤男啐了口血沫，转身走向隧道出口。
苏晚向陈野点点头，示意他跟上。
经过地铁站入口时，陈野弯腰捡起宋虎的战术手电，光斑扫过墙壁，突然定格在一块褪色的广告牌上——那是旧时代的基因科技广告，画面上的男人露出完美的微笑，广告词是：开启人类进化新篇。
蓝光在视网膜上一闪而过，陈野眨了眨眼，广告词突然变成：方舟计划正在启动。
“走！”
苏晚在前方催促。
陈野关掉手电，跟上队伍。
断腿处的皮肤下，金属丝还在轻轻颤动，像是某种活物。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躺着从铁骸尸体上捡到的神秘芯片，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隐约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隧道外，废土的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
远处的壁垒城像头钢铁巨兽，盘踞在地平线上，城墙顶端的探照灯扫过天空，在他瞳孔里投下一道冷光。
陈野握紧拳头，听见皮肤下金属摩擦的轻响。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在这个被病毒和钢铁统治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因为他是吞噬者。
而吞噬者，永不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