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像刀子般割着脸,陆沉在枯骨间跌跌撞撞跑了半个时辰,掌心的苍澜印突然发出蜂鸣。
他停在七座歪斜的石碑前,碑上字迹风化严重,却隐约能辨出“陆家列祖”西字——这是陆家抛弃的乱坟,真正的祖坟在城南十里的风水宝地,只有罪臣贼子才会被埋进这荒岗。
“咚!”
脚下积雪突然塌陷,陆沉坠入深坑。
坑底腐叶下露出半块青石板,中央凹槽与苍澜印形状吻合。
他咬着牙将残印按上去,石面浮现出血色纹路,如活物般顺着他手臂攀爬,最终在胸口凝成雄鹰图腾。
“吱呀——”石板下方传来机关转动声,西北侧土壁裂开条缝隙,腐臭的潮气涌出来。
陆沉摸出从柴房顺来的火折子,借着火光望去,密道内壁刻满晦涩符文,每隔十步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珠体里冻着具具干尸,眼球凸出盯着通道深处。
“初代家主陆玄霄……”走了约莫两里,洞壁突然开阔,青铜棺椁悬浮在半空中,棺盖斜倚着,露出里面身着金边黑袍的尸身。
陆沉瞳孔骤缩——那黑袍袖口,绣着与追杀者相同的金线雄鹰!
“啪嗒。”
火折子突然熄灭。
黑暗中,棺椁传来衣料摩擦声,陆沉后背抵着石壁,掌心全是冷汗。
苍澜印在胸口发烫,他“看”见棺中尸身的经脉泛着暗红光芒,心脏位置嵌着块碎裂的青铜印,正是他手中残片的另一半。
“小辈……”沙哑的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陆沉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血月下的祭台,九道身影将苍澜印劈成八块,为首者正是棺中之人;随后画面跳转,陆玄霄跪在人皇尸身旁,指尖抠入掌心,鲜血滴在残印上,印面浮现“逆命”二字……“吾以陆家血脉起誓,若后世子孙敢再染指天道……”残像突然破碎,棺中尸身的手指动了动,陆沉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站在棺椁前,手中残印正与棺内碎片共鸣。
他慌忙后退,却见棺底散落着半卷羊皮纸,边角绣着赤霄阁的云纹徽记。
“逆生脉者,可逆天道改生死……”陆沉捡起羊皮纸,字迹己模糊,但“血祭”“赤霄阁苏妄言”等字眼清晰可辨。
当他读到“三大贼首以九域生魂为祭,欲借苍澜印重掌天道”时,洞外突然传来雪崩般的脚步声,夹杂着阴冷的笑声:“小崽子,你以为逃得出北域?”
三道黑影堵住密道口,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袖口翻卷间露出蛇形纹身——是冥河教的人!
陆沉握紧短刃,苍澜印的热流涌入手臂,他第一次清晰“看”见对方的经脉走向:鬼面人膻中穴有淡淡灰雾笼罩,那是冥河教“尸毒入脉”的标志。
“交出苍澜印,留你全尸。”
鬼面人抬手,袖中飞出三根淬毒银针,首奔陆沉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陆沉本能地侧身,银针擦着耳际划过,在石壁上蚀出滋滋白烟。
他突然福至心灵,短刃顺着对方“少商穴”的脉络轨迹刺出——这是方才在残像中看见的人皇亲卫剑招!
“噗!”
短刃没入鬼面人手腕,黑血狂涌。
另外两人见状扑上,陆沉借着苍澜印的力量纵身跃起,指尖点向第二人“气海穴”。
对方闷哼倒地,丹田处传来经脉崩裂的脆响,竟比《锻体诀》记载的点穴手法快了三倍!
“你竟敢修炼人皇剑诀!”
鬼面人捂着腕口后退,声音里带着惊惶,“当年我们联手绞杀人皇亲卫时,明明……”话未说完,洞顶夜明珠突然爆裂,黑暗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嚓声。
陆沉感到掌心一痛,苍澜印的光芒穿透黑暗,照见鬼面人背后浮起巨大的骷髅虚影——是冥河教“尸傀术”!
他来不及细想,抓起羊皮纸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棺椁碎裂的脆响。
“小辈!”
陆玄霄的尸身不知何时立在通道中央,空洞的眼窝对着他,心口处的残印碎片正在脱落。
陆沉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半块残印按上去,青铜光芒大盛,尸身轰然倒地,露出后方石壁上的暗门,门楣刻着“赤霄”二字。
“砰!”
鬼面人撞开尸傀冲进来,陆沉猛地扯下墙上的夜明珠,朝着对方面门砸去。
珠子碎裂的瞬间,他撞开暗门,冷风灌进口中,眼前竟是陡峭的山壁——密道出口在乱葬岗北侧的悬崖上,下方是滔滔寒江!
“抓住他!”
身后传来箭矢破空声,陆沉心一横,抱着羊皮纸跃下悬崖。
寒江水瞬间没过头顶,刺骨的冷意中,他看见江底沉着无数断剑,剑身上都刻着相同的云纹——正是羊皮纸上的赤霄阁徽记。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在昏迷中被水流冲上岸。
残月西斜,他摊开湿透的羊皮纸,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苏妄言在赤霄阁地牢,若见此信,速带苍澜印来救……”远处传来狼嚎,陆沉拖着伤腿爬向官道。
胸口的雄鹰图腾隐隐发烫,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楚阳城——那个所谓的家,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而前方的南域,赤霄阁的地牢里,或许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陆沉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商队灯火,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玉佩,当时他太小,没看清上面刻的正是赤霄阁的云纹。
“逆生脉,苍澜印……”他低声念着羊皮纸上的字,指尖抚过胸口的图腾,“父亲想拿我给大哥换心,可他们不知道,我这逆生之脉,本就是为了颠覆天道而生。”
官道上,商队的铜***越来越近。
陆沉藏好残印和羊皮纸,迎向曙光——属于逆命者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