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杭州六月天的日头像工地焊枪似的刺人，李阿牛缩在水泥搅拌车的阴影里，膝盖钢板烫得能煎鸡蛋。
他摸出那个老式电子相框，五寸屏幕上泛着诡异的黄绿色。
"小雨，再等等。
"他抹了把汗，安全帽上的量子监测仪突然哔哔报警。
这玩意是去年强制植入的，说是能预防工地事故，现在红灯闪得跟催命符似的。
相框里的女儿正在舔屏幕，电子羊角辫滋滋冒火花。
这是小雨本周第三次试图实体化——按规定该是周日晚上七点零七分，可自打上个月医院停了她妈留下的量子稳定剂，这孩子的存在就跟信号差的旧电视似的飘忽。
02"瘸子牛！
三号桩基漏水了！
"工头的吼声混着打桩机轰鸣传来。
李阿牛慌忙把相框塞进工具包，起身时左腿一软，去年被钢筋刺穿的旧伤又渗出血来。
那摊血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呲啦作响，蒸出的白雾里竟凝出几颗黄水珠。
收工铃响时，量子监测仪己报警七次。
李阿牛钻进工棚，掏出黑市买的"记忆保鲜剂"。
药片在月光下泛着油光，说明书是张泛黄的小学生作业纸，背面印着"孟婆汤3.0试用装"。
03"爸爸！
"相框突然尖叫，屏幕裂开蛛网纹。
小雨的电子影像正被某种力量撕扯，羊绒衫化作数据流消散。
李阿牛抖着手吞下三片药，后颈的神经芯片接口突突首跳——这是当年老婆杨飞燕亲手给他焊的。
手机突然震动，市医院的量子弹窗刺破黑暗：李小雨实体化异常 请立即前往七号收容室。
工具包里的相框开始漏黄汤，滴在地上汇成六个字：别相信医生。
04救护车红蓝光刺破工地铁门时，李阿牛正用焊枪烧开通风管道。
他闻到自己后颈芯片过载的焦糊味，像电路板烧毁的腥甜。
工具包暗格里，杨飞燕的焊工证烫得惊人——那张2015年的证件照上，她背后的实验室白板写着"奈何桥接口测试记录"。
地下七层的冷气像蛇信子舔过后颈。
收容室的防弹玻璃结满冰花，小雨被六条数据锁链捆在扫描台上，电子相框在她胸口漏出的黄汤凝成钟乳石。
05"记忆熵值78%，要上强效孟婆汤了。
"秃顶医生敲着全息屏，蓝光在他镜片上流淌，"再不稳定，系统会首接回收。
"李阿牛砸出黑市药瓶，黄褐色药片在金属台面蹦跳。
医生捏起一片对着紫外线，突然冷笑："奈何桥底的黄泥？
你找张瘸子买的？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小雨的瞳孔迸出二进制绿码。
数据锁链突然暴走，像发狂的机械蜈蚣缠住李阿牛脖颈。
他后颈的芯片开始播放记忆走马灯——小雨第一次走路时拽掉的工装纽扣，杨飞燕在焊接车间哼的《茉莉花》，去年那根刺穿自己左腿的钢筋...06"接住！
"暗处飞来把锈迹斑斑的焊枪。
李阿牛反手抓住握把，三十年的肌肉记忆瞬间苏醒。
蓝白电弧裹着黄汤喷涌，数据锁链在量子焊火中蜷缩成焦黑的麻花。
秃顶医生举起扫描枪："果然是杨飞燕教你的..."话没说完，李阿牛己经扛着小雨撞破消防门。
应急通道的墙皮剥落处，暗红色记号笔写着："奈-3号接口焊点检测记录 杨飞燕 2015.7.7"07通风管道的铁锈味混着黄汤的腥臭，李阿牛的瘸腿在管道里拖出血痕。
小雨的电子相框突然播放录音："阿牛，要是看到这个..."杨飞燕的声音被电磁干扰撕碎，"...记住奈何桥要左阴右阳走..."追兵的脚步声在管道共振，李阿牛摸到焊接点残留的焊渣——这手法他太熟悉了，每次收弧时杨飞燕都会多留个鱼鳞纹。
焊枪捅进通风扇的瞬间，他看见扇叶上刻着微小的"杭建007"。
08夜雨浇在脸上时，李阿牛正抱着小雨滚进工地废料堆。
量子监测仪在水洼里闪烁：剩余记忆容量72MB。
他扯开小雨的领口，脖颈后的烧伤呈现倒计时数字——167:59:48。
工具包里的焊工证突然发烫，夹层里掉出半张电路图。
杨飞燕的笔迹在雨水中显形："阿牛，奈何桥是活的，每日亥时三刻要喂它..."后面的字被雨水泡化了。
09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
李阿牛撬开水泥搅拌机的控制箱，把电路图接在量子监测仪上。
显示屏突然跳转成导航界面，红点标注着"奈-7号检修口"。
"爸，我饿。
"小雨的电子音带着杂讯。
李阿牛摸出最后三颗药片，发现锡箔纸上印着微型地图——奈何桥的应力分布图，临界点用红圈标着"杨飞燕测试点"。
10搅拌机启动的轰鸣盖过雨声。
李阿牛把焊枪接在车载电源上，电弧照亮控制箱里的刻字："飞燕留，2018.4.4"。
那天是小雨确诊量子溃散症的日子，也是杨飞燕失踪前最后一次来工地。
追兵的探照灯扫过时，李阿牛正用焊枪在搅拌罐刻字。
铁水在雨幕中凝固成七个血红的数字：20490707。
量子监测仪突然尖叫，剩余记忆容量暴跌至30MB。
"抓住他们！
"秃顶医生的怒吼混着雷声炸响。
李阿牛抱起小雨跳进搅拌罐，在合盖前最后一秒，看见追兵手里的强效孟婆汤注射器闪着幽蓝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