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厨房的煤油灯摇摇晃晃地燃着,锅里的米汤已经翻滚起来,腾起一层浓浓的白雾,带着米香和骨汤的鲜味。
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震天响。
“叶秋!你家男人欠的债,该还了!”我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汤勺,指节发白。
门缝里透进外头的寒风,我裹紧衣服,脑子里还是混乱的。
昨天下午,吴建国,我的丈夫,拎着一个旧皮箱,带着家里的最后一点钱,连夜坐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留下一张纸条,写了五个字:“债还不起,走了。”
他走了,留下我和六岁的女儿,还有一笔天大的债务。
2门被踹了一脚,门轴吱嘎一响,我一个激灵,抱紧了蜷缩在怀里的女儿。
“叶秋,别装聋作哑!”外头的人咆哮着,“你男人欠了我们十万块,跑了,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跑?”我死死盯着地面,咬着嘴唇,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
十万块……对有钱人来说,可能只是个数字,但对我们这种摆摊做小吃的人来说,是天文数字,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攒下的东西。
“我……我会想办法的……”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干得快裂开了。
门外的人冷笑了一声,“办法?你一个做汤粉的,卖一辈子汤粉都不够还债!”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丢下一句话:“半个月,筹不出钱,就把房子卖了抵债!”门外安静下来,女儿在我怀里小声抽泣,我的手冰冷得像一块铁。
3天亮后,债主真的找来了中介,在门口贴上了“待售”的告示。
街坊们站在巷子口议论纷纷,有人叹气,有人看热闹,还有人低声说:“叶秋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估计真要回娘家了。”
我坐在小院的台阶上,盯着那张红色的纸,盯了很久。
回娘家?可娘家也穷,兄弟姊妹多,我带着个孩子回去,只会成为拖累。
“娘……”女儿怯生生地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道:“咱们是不是……以后都没地方住了?”我抬起头,看着她小小的脸,心口一阵刺痛。
不能回去,也不能卖房。
那是我唯一的家,是这世上我唯一能站住脚的地方。
必须想办法活下去!4傍晚,米汤再次翻滚起来,我看着锅里翻腾的汤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我能做什么?我从小就在灶台边长大,嫁给吴建国后,每天在小吃铺里帮忙,手艺算不上顶级,但一碗汤粉,绝对能做到地道好吃。
以前店里最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上百碗,回头客不少,可是吴建国不会经营,把店铺搞垮了不说,还欠了一***债。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厨房,摸了摸手边的案板。
以前我只是站在丈夫背后,熬汤、煮粉、洗碗,从来没有站出来做过生意。
但现在,只有我自己了。
5第二天,我把锅炉和汤桶绑在了一副木挑子上,又找了两根结实的扁担,挑上汤粉、佐料和碗筷,走出家门。
码头、市场、街头巷尾,我推着那口汤桶,一步一步走向街上最热闹的地方。
“热汤粉!正宗骨汤汤粉!”我试着吆喝,嗓子发紧,声音发颤。
人们从我身边走过,很多人瞥了一眼,没有停下。
太阳升高,我站在路边,腿都快麻了。
终于,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走过来,指了指我的锅:“多少钱一碗?”“八毛。”
我立刻回道。
“太贵了。”
他皱眉,“隔壁市场五毛一碗。”
“我的汤熬足了四个小时,骨头汤,味道正。”
我咬了咬牙,“你试试,不好吃不要钱。”
那人半信半疑地端起碗,喝了一口。
我盯着他的表情,心跳得厉害。
他抿了抿嘴,忽然笑了:“行啊,比市场那家好,给我来两碗!”我长舒了一口气,麻利地舀汤、加粉、放料,很快,热腾腾的汤粉摆在摊子上。
第一笔生意,终于开张了。
6这一天,我卖出了五碗汤粉,总共赚了四块钱。
晚上回到家,女儿问我:“娘,今天卖了多少钱?”“四块。”
女儿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娘,还要多久才能还完债?”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娘会想办法的。”
她点了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
我心里发酸,咬着牙,把今天赚的四块钱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里。
这远远不够,但至少,我没有倒下。
7第二天,我又挑着担子去了码头。
第三天,第四天……日复一日,我在街头熬汤、煮粉,手上被热锅烫出了几个水泡,肩上的担子压得我走路都疼。
但每天晚上,我都能往柜子里放几张钱,哪怕再少,那也是我挣来的。
我不会倒下。
我要把这家守住,把债还上,把日子过下去。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我的摊子在码头渐渐有了点名气,工人们下工后会专门来吃一碗我的汤粉。
“叶姐,你这汤粉是真有味道。”
有人擦着汗说,“比市场那家强太多了。”
我笑着点头,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点信心。
但好景不长——就在我以为日子能慢慢好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狠狠地拍在我的摊子上。
“哐!”碗筷震得跳了一下,我猛地抬头。
是几个穿着黑皮鞋的男人,领头的光头男叼着烟,眼神阴冷。
“叶秋,你这摊子,摆在我们地盘上了。”
他吐出一口烟,嘴角勾起冷笑:“交保护费,要不然,别在这卖了。”
我心口一沉,指尖微微颤抖。
这一刻,我才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挑着担子,她在街头求生1光头男站在我的摊子前,嘴里叼着半截烟,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件可以随时被踩碎的东西。
“叶秋,这码头的地盘,是我们‘大荣’的。”
他吐出一口烟雾,语气懒散,“想在这儿卖汤粉,每个月交二十块,不然……”他抬脚踢了踢我的煤炉,铁皮炉子被踹得晃了两下,险些把汤桶撞翻。
我猛地扑过去,死死扶住炉子,心里一阵发紧。
二十块?这比我一个月赚的钱还多。
我强忍着怒意,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大哥,我就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女人,家里还有孩子要养,这个钱我交不起……”光头男眯起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一把抓起我的汤勺,在汤桶里狠狠一搅,滚烫的汤水溅出来,烫到了我的手背,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就别卖了。”
他声音低沉,“这儿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2那天,我的摊子被砸了,汤桶被踢翻,地上全是洒落的米粉和骨头渣。
我跪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眼睛烧得发疼,却死死忍住没掉一滴泪。
工友们围过来,有人叹了口气,有人拉着我劝:“叶姐,算了吧,咱们斗不过他们。”
我没说话,沉默地收拾摊子,把汤桶扶正,捡起散落的碗筷,一点一点擦干净。
最后,我拖着破破烂烂的煤炉,转身离开了码头。
3第二天,我换了个地方,挑着担子去了菜市场门口。
这个市场靠近城南,是个体户们做生意的地方,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但没想到,我的摊子刚摆出来,旁边卖早茶的一个胖女人就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新来的?”我点点头,微微一笑:“大姐,我在这儿卖汤粉,不影响你的生意吧?”她嘴角一撇:“你说呢?”她手下一挥,身后两个伙计立刻冲上来,把我的煤炉往后推了一把,汤桶差点翻倒。
“市场里谁卖早点,都是按规矩来的。”
胖女人不紧不慢地擦着手,“这儿,归我们‘春记’管。”
“想卖,就得交三十块‘场地费’。”
我心里一沉,握紧拳头。
昨天刚被赶出码头,今天又遇到这种事……这座城市,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吗?4但我不能停下。
那天晚上,我挑着担子走遍了整座小镇,终于在城东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一处没被占据的空地。
这里远离闹市,人流不多,但胜在安静。
我把炉子放下,生起火,熬汤,准备第二天的生意。
凌晨四点,天刚刚泛起微光,第一批早起的工人走进巷子,看着冒着热气的汤锅,停下了脚步。
“老板,来碗汤粉。”
我猛地抬头,心跳加快:“好嘞!”5城东巷子的生意一开始很冷清,但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四点摆摊,六点收摊,回家熬汤,晚上再去码头低价买一些边角料的猪骨回来熬高汤。
有些工人是回头客,吃了几次就认准了我的摊子。
“叶姐,你的汤粉比别家鲜多了。”
一个泥瓦工坐在小板凳上,呼噜噜地喝着汤,抬头对我咧嘴一笑,“你是不是放了什么特别的料?”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的汤,是用老母鸡、猪骨和虾皮一起熬足六个小时,最后加一味特制的陈皮粉提鲜,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秘方。
这口汤,便是我的立足之本。
6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巷子里开始出现第二家卖汤粉的小摊。
他们的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干瘦,脸上带着一抹市侩的笑。
“叶姐,你的汤粉生意这么好,我也跟着做呗。”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他的摊子摆在我的正对面,汤桶、粉碗、调料罐,摆得一模一样。
但他的汤粉,卖得比我便宜一毛。
“来来来,六毛钱一碗,不比对面的差!”他对着过路客人大声喊着。
我握紧了汤勺,心里沉甸甸的。
价格战,我根本没办法拼。
但我的客人,还是有一半被抢走了。
7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坐了很久,直到煤油灯的火光一点点摇曳。
我不能降价,但我可以做别的。
第二天,我在汤粉摊旁边摆了一个小炉子,锅里炖了一锅卤蛋和牛肉。
客人们一来,我就笑着招呼:“今天加了新菜,买汤粉送卤蛋,试试看?”工人们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咦,这蛋够味!”我暗暗松了口气。
竞争是无法避免的,但我可以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8两个月后,那个中年男人的摊子消失了。
他没办法熬那么久的高汤,也没办法像我一样,早起熬卤味。
巷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特意走到这里,就为了喝一碗我的汤粉。
“叶姐,你啥时候开家店啊?”一个年轻人笑着问,“天天蹲在这吃,腿都麻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
开店?我看看身旁的小摊,看看自己这几个月攒下的几百块钱,忽然觉得,也许,是时候往前走一步了。
第三章:小店崛起,生意越做越大11996年春天,南方的雨季来得早,巷子里的泥地被踩成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空气里弥漫着湿土的味道。
我站在街角的木门前,心里剧烈跳动。
这是一间临街的小铺子,门脸不大,屋里只有两张旧木桌,墙角的灶台还留着上一家面馆的黑烟痕迹。
房东叼着烟,眯着眼看我:“叶姐,租这店面可不便宜,一年要六百块,能行吗?”我沉默了一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郑重地递过去:“行。”
这是我一年摆摊攒下的全部积蓄,压在手心里,像是一块滚烫的铁。
房东接过钱,点了点头,扔给我一串钥匙。
“行,那这店,就是你的了。”
2开店比摆摊难得多。
小吃摊只需要一口汤桶、几个碗,而店铺得有桌椅、招牌、炉灶,甚至要考虑进货渠道、人工成本。
我把老旧的灶台清理干净,砌了两口大锅,一口熬汤,一口卤肉。
桌椅是二手市场买的,刷上了新的漆,勉强能用。
门口的牌子,是我亲手写的“叶记汤粉”,笔迹有些生涩,但每一笔都像是刻进骨子里。
这一刻,我真正有了自己的店。
3开业第一天,天还没亮,我就在炉子前忙得团团转。
熬汤、炖卤肉、和面、洗菜……炉火烧得旺盛,滚烫的汤气蒸得我脸上都是汗。
等天色微亮,我把门板卸下,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是巷子里的老熟客们。
“叶姐,你真的开店啦!”有人惊喜地走进来,嗅着空气里浓郁的骨汤香味,咧嘴笑道,“这下再也不用蹲在街角吃粉了!”“快快快,给我来一碗,加两个卤蛋!”不一会儿,店里的两张桌子就坐满了人,门口还排起了小队。
我忙得脚不沾地,手上的汤勺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