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傍晚时,才刚刚歇下。
天边灰蒙蒙的,乌云和暮色咬在一起,难舍难分。
樊梨初身着一袭如杏花般***的衣裳,宛如一朵盛开的娇花,支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那宽大的袖子堆在一起,不经意间露出她那如雪花般洁白的胳膊,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其实没什么可瞧的,不过就是想看着廊下时不时滴下的雨点而己,雨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女郎看什么呢?”
白薇在身后轻声问道,她刚从厨房而来,手里还端着热乎的羊肉羹。
“花花还没有回来么?”
花花就是樊梨初养的一只橘黄色的猫,五年前在巷子里捡到的,它身边没有母猫,只孤身一个,眼睛都没睁开,叫声却响亮的很。
见它可怜,樊梨初将它抱到房间里,小心翼翼的喂了一个月的羊奶,才慢慢养活。
因这小猫第一眼看到的是樊梨初,又自小跟在她身边长大,所以极通人性。
白薇将碗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女郎还不知道它,指不定又去哪找小母猫热乎去了,或许去街上讨肉吃。”
“跟家里亏待了它似的,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整日找不见,等它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它。”
樊梨初微微努了努嘴,说道。
看似生气,其实更有撒娇的味道。
由于生得貌美如花,她那一双桃花眼,恰似两汪春水,再配上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犹如月牙一般弯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白薇毫不留情的戳穿樊梨初,说:“女郎哪里舍得教训它,等它回来,又是肉条,又是羊奶的伺候,还要抱在腿上好好抚摸一番。”
之前花花消失过两日,急的樊梨初到处找,本以为是被人偷去,没想到它自己回来了。
樊梨初当初为它心急如焚,立时就撂下狠话,这次要是抓到花花,非要好好揍它一顿不可。
可等它回来,樊梨初抱着它好好的亲昵一番才肯罢手,眼角还噙着泪,嘴角高高的翘起,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心情有多复杂,内心其实极渴望它平安归家。
“哼,这只小馋猫,就知道惹我恼火哦。”
樊梨初来到桌旁,拿起羊肉羹,轻轻抿了一口。
她不喜欢吃羊肉,但姨母说羊肉能升阳驱寒,益气补虚,对她身体好。
“今天这羊肉格外滑嫩。”
樊梨初眼睛弯弯的说着,她对今天的菜肴格外满意。
“女郎的嘴巴可真厉害,换厨子了。
原来的厨子回家奔丧去了,今天这个是午后才来的,之前在太原王氏家里做厨子,是林家专门请过来的。”
“那也应该紧着府里的老祖宗,怎么送到医馆来了。”
樊梨初问道。
樊梨初嘴里的林家,便是她姨母林玄月的家族。
林玄月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道观抚养,在道观里学了医术,之后出来开医馆行医,首到现在三十五岁了,也未成婚。
十多年前,林玄月去广陵采药行医,顺便去樊府探亲。
她和樊梨初的母亲是表姐妹,二人自幼相识,虽然林玄月常年住在道观里,但逢年过节时总能见面,关系算是比较亲近。
那时樊梨初刚西岁,在府里由乳娘照顾,府中人因为她肩上有胎记,对她多有避讳,不肯亲近她。
那个乳母也嫌弃她晦气,可又不得不照顾,所以对她很不好,有时还会偷着打骂她。
林玄月正好看见那一幕,气得她找表妹理论一番,没想到樊母不喜这个女儿到如此地步,只是罚了乳母一个月的月例而己,还让她继续照顾。
“你这样不就是在害她,想让她死么。
乳母怀恨在心,岂不是更为难孩子。”
林玄月气的拍桌子骂道。
她心善,又格外喜欢孩子,善于药理,不信胎记会带来厄运之说。
樊母当时又怀上了孩子,受不得一点委屈,哭唧唧的说:“家里人都不喜她,还是个女郎,让我如何呢?”
她软弱,不敢在长辈和夫君面前言语,也跟着大家一起无视女儿的存在,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温顺些。
林玄月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当即决定,将樊梨初带回建康抚养,这一养就是十三年,如今樊梨初己经十七岁了。
林玄月不但尽心尽力照顾她,还教她医术。
她们之间说是师徒、姨甥,其实胜似母女,况且林玄月没有结婚生子,更把樊梨初当自己亲生女儿看了。
说回当前,白薇解释说:“是老祖宗心疼自家女儿,便让这个厨子来医馆了。”
林玄月的母亲还活着,她是老夫人最小的女儿,自然更疼爱几分。
加之林玄月至今未婚,心里挂念的很。
樊梨初调皮的说:“我总是借姨母的光,姨母可真是我的贵人。”
如果当初没有姨母,她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那时她虽小,可也知道看人脸色,更记得樊府上的人都不喜她。
乳母也总是呵斥她不准做这,不准做那,甚至还会动手打她。
这些她历历在目,午夜梦回时,还能瞧见樊府中那些人憎恶的嘴脸。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吃了羊肉,漱了口,樊梨初又去净面卸妆。
白薇将床铺整理好,说:“女郎快歇着吧,不要等花花了。”
“知晓了,你也去歇着吧,我马上睡了。”
樊梨初轻声说道。
她换了寝衣,躺在床上胡乱想着,想到白天看的话本子还没有读完,又畅想着话本子中的女主人公会选择哪位郎君做夫婿。
“喵喵~”大胖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廊下伸着短粗嚎叫。
小时候花花的嗓子可亮了,叫起来,吵得大家都睡不好。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长大,声音反而婉转起来。
明明己经尽力在喊叫,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在撒娇。
“别喊了,你还知道回来,臭猫猫。”
樊梨初侧过身去,生气似的喊道。
“喵喵~”花花还是喊叫着。
但这两声比之前更细弱了些,就是在求饶的意思。
“好了,自己回来吧,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