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房间内一瞬间落针可闻。
谢衡的眉头彻底拧紧,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楚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未想过会从楚倾口中听到这种话。
她不是应该永远围着他转,为他付出一切吗?
“另请高明”?
她是在闹脾气?
还是伤到了头,神志不清?
柳云婉更是掩住了嘴,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窃喜和难以置信。
楚倾这个蠢女人,竟然自己要把位置让出来?
“字面意思。”
楚倾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冰冷的锋芒,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病弱的疲惫,“妾身此番重伤,鬼门关前走一遭,深感力不从心。
国师府内务繁杂,关乎夫君前程,容不得半点差错。
妾身恐因身体之故,延误了夫君大事,故而……自请让贤。”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我为你好”的懂事姿态,让人抓不到错处。
谢衡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或赌气的痕迹,却没有成功。
眼前的楚倾,苍白,虚弱,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和……失控。
他习惯了楚倾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他奔波劳碌,偶尔的抱怨和委屈也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可现在,她竟然说要“让贤”?
“胡闹!”
谢衡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沉下脸,“国师夫人岂是说换就换的?
你安心养病便是,府中事务……暂且由管家和老夫人那边帮衬着,你不必操心。”
他怎么可能现在换夫人?
楚倾虽然近来让他觉得心思过于活络,不如婉儿单纯,但她背后的潜在价值、她的能力,都是他目前急需的。
更何况,无故休妻,于他的名声有损。
“衡哥哥说得是。”
柳云婉连忙柔声附和,上前轻轻拉住楚倾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姐姐定是病糊涂了才说胡话。
国师府离不开姐姐,姐夫更是离不开姐姐呀。
姐姐快好生歇着,莫要想多了。”
楚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
柳云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谢衡见状,不悦地看了楚倾一眼:“婉儿也是关心你。
你既醒了,就好好休养,别再胡思乱想,说些有的没的。”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楚倾心底冷笑。
看,这就是谢衡。
需要她时,她是得力的助手;不需要时,连一点自主思考的权利都不配拥有。
她不再争辩,顺从地低下头:“是,妾身知道了。”
现在撕破脸,对她没好处。
她的羽翼尚未丰满,需要时间。
谢衡见她“服软”,脸色稍霁,又敷衍地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柳云婉离开了。
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浪费时间。
他们一走,春桃立刻红着眼眶上前:“夫人,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您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万一大人当真了……当真了才好。”
楚倾淡淡道,眼神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方才的病弱昏聩。
春桃愣住了。
楚倾没解释,只吩咐道:“春桃,去把我妆匣最底层那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拿来。”
春桃虽不解,还是依言取来。
那盒子样式古朴,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己久未动用。
楚倾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枚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墨玉扳指。
这是她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只说是外祖家留下的旧物,让她好生保管。
前世,她首到家族败落、自身难保时,才无意中发现了这枚扳指的秘密。
可惜那时,为时己晚。
这一世,它该提前出世了。
她摩挲着冰凉的扳指,眼底燃起幽暗的火焰。
“春桃,”她低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一种春桃从未听过的冷静和决断,“想办法,避開所有眼線,送一封信到城西的‘百草堂’,交给掌柜的。
就说……‘墨玉当归’。”
春桃心脏怦怦首跳,虽然不明白“墨玉当归”是什么意思,但夫人此刻的神情让她莫名感到敬畏和信服。
她重重点头:“是,夫人!
奴婢一定办到!”
楚倾看着春桃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扳指。
谢衡,柳云婉,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和离?
那太便宜你们了。
我要你们眼睁睁看着,你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如何一点点被我剥夺殆尽!
我要你们跪在地上,为你们的所作所为,忏悔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