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窒息般的绝望,还有谢衡那冰冷彻骨的声音——“云舒,你心机太深,手段太毒,不配为后。”
楚倾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间尽是冷汗。
入眼并非阴冷的地府,也不是白绫悬挂的梁柱,而是熟悉的拔步床,锦帐流苏,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夫人,您醒了?”
丫鬟春桃惊喜的声音传来,连忙上前搀扶,“您昏迷了三日,可吓死奴婢了!”
三日?
昏迷?
楚倾怔住,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脖颈,光滑细腻,并无勒痕。
她抬眼看向西周,这是……她和谢衡在国师府的卧房?
可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封后大典那天,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手中。
“现在是天启几年?”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夫人,您是不是魇着了?
是天启十二年啊。”
春桃担忧地道,“您为了给大人挡那支毒箭,伤了心肺,太医说需得好生将养一阵子呢。”
天启十二年……挡箭之后……楚倾闭上眼,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眩晕。
她竟然回来了,回到了五年前,回到她刚刚为谢衡挡下致命毒箭、重伤初愈的时候!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如何呕心沥血,利用自己穿越者的智慧和暗中经营的势力,为他筹谋粮草、铲除政敌、收买人心。
他却始终觉得她工于心计,比不上她那只会哭哭啼啼、装柔弱扮可怜的庶妹柳云婉“纯善”。
最后,她换来了一杯毒酒……不,是三尺白绫。
好一个纯善!
好一个不配为后!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但很快,这恨意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压了下去。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再做他谢衡棋盘上的棋子!
那些负她、欺她、辱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姐姐,你终于醒了!”
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打断了楚倾的思绪。
珠帘轻响,柳云婉端着一盅汤药,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看向楚倾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听闻姐姐醒了,妹妹特意熬了参汤来。
姐姐为了姐夫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这份情意,当真令人感动。”
柳云婉将汤盅放在桌上,语气羡慕,“昨日姐夫还同我说起,姐姐英勇非凡,非寻常女子可比呢。”
楚倾心中冷笑。
前世,她就是被这些看似羡慕钦佩,实则暗藏机锋的话术捧得飘飘然,以为谢衡终于看到了她的好。
现在听来,只觉得恶心。
谢衡那话,分明是觉得她楚倾像个莽夫,不如她柳云婉这般“娇柔”需要呵护。
“哦?
是么。”
楚倾淡淡应了一声,看都没看那参汤,“有劳妹妹费心。
春桃,我有些饿,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清粥小菜。”
柳云婉一愣,没料到楚倾是这般反应。
按照往常,她不是应该拉着自己细问谢衡说了什么,神情又是如何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身玄色锦袍的谢衡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惯有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柳云婉身上,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婉儿也在?
你身子弱,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是,何必亲自劳累。”
柳云婉立刻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声音愈发娇软:“婉儿不累,只是担心姐姐……”谢衡这才看向楚倾,眼神恢复了平淡:“醒了就好。
这次你立功不小,府库里的药材,若有需要,尽管取用,好生休养。”
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在嘉奖一个得力的下属,没有半分对妻子应有的温情和关切。
楚倾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前世爱入骨髓又恨入骨髓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缓缓松开。
她忽然笑了,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让谢衡和柳云婉都感到陌生的疏离和嘲讽。
“为国师大人挡箭,是妾身的本分。”
她声音平静无波,“不敢居功。”
谢衡微微蹙眉,觉得楚倾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只当她是重伤初愈,精神不济。
他又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几句伤势,便对柳云婉道:“婉儿,前日皇上赏下的那匹云光锦,颜色太艳,不适合你姐姐养病,我让人送去你房里了。”
柳云婉脸上立刻飞起红霞,羞涩道:“谢衡哥哥……这,这太贵重了……无妨,你穿着好看。”
谢衡语气温和。
楚倾冷眼看着这一幕。
前世,她为这点小事心碎神伤,如今只觉可笑。
她轻轻打断他们的“郎情妾意”,目光首首看向谢衡,语气轻飘飘地,却掷地有声:“夫君,妾身病体孱弱,恐难再胜任国师夫人之责,为您打理内务,分忧解难。”
谢衡和柳云婉同时愣住,看向她。
楚倾迎着他们诧异的目光,缓缓地,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痕。
“不如,您另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