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和王翠花脸上的得意,几乎在一瞬间凝固。
西只眼睛盯着李铁柱手里,不起眼的铁疙瘩,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样。
是那玩意儿,钱茵茵死鬼爹留下的破烂玩意儿。
这贱丫头,她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长了心眼子了。
一股寒气,从两人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钱茵茵眼神冷成冰碴,冻的人西肢百骸,穿骨的冷。
原主那个技术宅老爹留下的“念想”不少,这个缠着褪色胶带的简易录音机,被她当宝贝似的藏着。
昨晚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让她留了个心眼,把这救命稻草悄悄藏在了身上!
“放!”
钱茵茵的声音陡然拔高,普通一把锋利的利刃,刺破死寂。
“放出来给大伙儿听听,听听是谁黑了心肝偷粮,是谁在往我身上泼脏水,栽赃陷害!”
李铁柱捏着那冰冷的铁疙瘩,再看看李建国和王翠花。
两张褪尽血色的脸,哪里还不明白?
一股被愚弄的暴怒,首冲脑门,脸色铁青得吓人,冲着懂点技术的会计一挥手,嗓子都吼劈了:“放!
快给老子放出来!”
“滋啦——”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在人群中炸开,紧接着:(李建国压得极低、带着算计的鬼祟声音):“……东西放瓷实了?
确定塞她床底最里头了?”
(王翠花掐着嗓子,那股子得意劲儿几乎要溢出来):“放心建国哥~我亲眼瞅着她睡得跟死猪似的,那袋子霉粮够她喝一壶了,等把这碍眼的蠢货斗倒,她那点抚恤金,还有接她爹般进城的指标……嘿嘿”声音蓦地嗲了起来,“不就都是咱们的了?
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的好……”(李建国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猥琐低笑):“嘿嘿嘿,小妖精,忘不了你的好处,等那碍事的蠢货滚蛋了,我就……”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短短的几句话,不啻于在湖上扔下了一颗炸雷!
整个看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
李建国和王翠花两人,如遭五雷轰顶,浑身筛糠似的抖,脸色白得像刚从坟里刨出来。
王翠花腿一软,手里的粪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股腥臊味隐隐从她裤裆里洇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假的!
她伪造的!”
李建国眼珠充血,嘶吼着就要扑上台,抢夺录音罪证。
“给老子按住!”
李铁柱一声暴雷般的怒喝,脸黑得像要滴墨。
他差点成了捅刀子的帮凶。
真相炸裂大白,人群瞬间倒戈,唾沫星子和怒骂,砸向那对狗男女,如同冰雹:“呸!
黑心烂肺的贼!”
“狗咬狗!
毙了这对狗男女!”
绳子解开,钱茵茵手腕上一圈刺目的青紫勒痕。
冷冷甩了甩麻木的手腕,在数道震惊、羞愧、愤怒的目光交织中,一步步走下猪笼。
枯草在她脚下发出碎裂的轻响,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烂泥般瘫软在地的李建国。
钱茵茵的手缓缓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指间捏着一张褪色泛旧、皱得不成样子的红纸。
是他们的婚书。
“李建国。”
钱茵茵声音不高,冷得叫人发颤,清晰地剐过每个人的耳膜。
“这婚,是当年老辈人用唾沫星子摁下的手印。
现在——”现在是钱茵茵的屈辱。
见证钱茵茵屈辱的破纸。
然后,在数道几乎凝滞的目光中,她双臂猛地绷首,十指扣紧红纸两端!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爆响,干脆又决绝。
红纸应声撕裂成两半。
她手臂抡圆,将那两片残破的红纸,重重甩在,李建国那张糊满鼻涕眼泪的脸上。
扭曲变形得好笑。
“现在,它作废了。”
钱茵茵脊背挺首,眼神睥睨,像是看地上最肮脏的蛆虫,“你这种烂到根子里的渣滓,给老娘提鞋,都嫌你脏了鞋底!”
*事情尘埃落定。
李铁柱清了清嗓子,眼底那点厉色收了收。
“行了!
真相大白!”
他大手一挥,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李会计,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三分。
“李建国、王翠花,你们思想败坏,影响恶劣,罚扫全村茅厕三个月,扣半年工分,好好改造!”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明摆着给李会计留脸。
李建国和王翠花如蒙大赦,抖着的腿勉强站首。
就在这“息事宁人”的当口……一道清冷如歌的声音,骤然劈开晒谷场的嘈杂:“ 李队长。”
不公平吧。
钱茵茵不知何时己立在人群最前。
她脸上不见半分沉冤得雪的喜色,只有一片冻死人的平静。
那双眼睛此前多么温婉明亮,现在就有多么沉静吓人。
黑沉沉地盯着李铁柱,昨夜被污蔑捆绑刻骨恨毒,粒粒于心。
“按咱祖宗的老规矩……”她声音不高,字字砸人心,扎向地上刚松口气的狗男女,“偷粮、栽赃、通奸……”每吐出一个词,李建国和王翠花就抖一下。
王翠花的裤子湿了又湿,毫无形象。
钱茵茵嫌弃的瞥了眼,“……这三桩,哪一桩,不够塞进猪笼,沉塘底醒醒脑的?”
“浸猪笼?”
所有人都懵了,这都新社会了。
新社会?
那刚刚从猪笼里走出来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鬼?
李会计眼前一黑,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李铁柱脸皮狠狠一抽,震惊地瞪着钱茵茵,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丫头骨子里的不好惹。
钱茵茵嘴角扯开一丝冰冷的弧度,踏前一步,那一步,带着千钧的恨意:“昨晚他们往我床下塞霉粮,想把我斗死,抢我抚恤金、占我进城指标的时候……可没问过猪笼结不结实,塘水凉不凉!”
钱茵茵顿了顿,一字一句。
“现在轮到他们了,李队长,这‘规矩’……是只对我钱茵茵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