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镜渊双生劫硫磺与血腥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像一块浸了毒液的湿抹布，死死捂住人的口鼻。
三只骨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刺得耳膜生疼，爪尖带起的紫黑气流在空气中留下扭曲的轨迹，所过之处，银白色的仪器外壳瞬间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死亡阴影笼罩的刹那，林风怀中残破的青铜罗盘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温度透过衣物烫在皮肉上，竟生出一种近乎灼烧的痛感。
嗡 ——！
一道混沌交织的灰光屏障凭空张开，那光芒看似黯淡，却透着一股包容万物的苍茫气息。
骨爪狠狠抓在光幕上，没有预想中的穿透，反而发出金铁摩擦般的刺耳锐鸣！
光幕剧烈震荡，蛛网般的裂痕以接触点为中心瞬间蔓延，林风如遭重锤猛击，喉头腥甜狂涌，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在光幕上。
血珠落在灰光中，竟被瞬间吸收，裂痕蔓延的速度稍稍放缓。
“坐标锁定！
是‘窥视者之眼’！
能量等级丙上！”
刺耳的机械警报响彻大厅，中央全息地图上代表槐树巷的红光突然炸开，化作一团扭曲的紫雾，“警告！
空间结构持续崩解！”
“启动‘寒渊’协议！
压制空间裂缝！”
林晚秋厉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跃起。
手中冰剑不再收敛锋芒，化作一道湛蓝长虹首刺穹顶裂缝。
剑锋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流如潮水般席卷开来，仓库地面瞬间凝结出半尺厚的冰层，连空气中飘落的尘埃都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冰蓝剑光撞上紫色裂缝，爆开漫天冰屑！
那些冰屑并未消散，反而如拥有生命般，附着在裂缝边缘，试图将其冻结。
裂缝扩张之势稍缓，但那只藏在裂缝后的冰冷巨眼缓缓转动，瞳仁里血丝翻腾。
骨爪上突然腾起污秽的紫黑火焰，火焰看似微弱，却带着能灼烧空间的诡异力量，竟开始滋滋灼烧林风的混沌光幕！
“呃啊！”
林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
青铜罗盘疯狂抽取他体内刚刚吸纳的微薄灵气，左肋断骨处的剧痛钻心而来，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
混乱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的那枚存储器 —— 就是这枚透明的小东西，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引来了这只怪物！
父亲用命换来的信息... 难道是个陷阱？！
绝望与愤怒交织，林风眼中混沌星河再次不受控制地旋转。
那些星辰虚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星河里沉浮的破碎战船残骸。
“蠢货！
压制你的灵根！”
林晚秋的声音穿透混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她左手快速掐诀，指尖凝结出一枚冰晶符箓，肩头银徽射出一道凝练的光束，注入穹顶一台急速旋转的金属圆环。
圆环发出高频嗡鸣，表面的纹路亮起，一圈圈银白色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如同给裂缝套上了枷锁，强行箍住那道不断扭动的紫色缝隙。
骨爪的紫黑火焰在空间波纹的压制下明灭不定，灼烧光幕的速度慢了下来。
巨眼中闪过一丝暴怒，裂缝猛地向内一缩！
噗嗤！
一只骨爪骤然舍弃林风，如毒蛇出洞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贯穿了林晚秋挡在身前的冰剑虚影！
爪尖带起一溜刺目的血花，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林师姐！”
控制台后传来年轻司员的惊呼，他手忙脚乱地操作仪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骨爪缩回裂缝。
林晚秋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左肩赫然出现三个汩汩冒血的黑窟窿。
伤口边缘萦绕着腐蚀性的紫气，那些紫气正不断侵蚀她的血肉，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冰剑光芒骤然黯淡，穹顶裂缝趁机再次扩大一分，更多的硫磺味涌了进来。
“能量过载！
寒渊协议即将崩溃！
金属圆环温度超出临界值！”
机械音发出尖锐警告，控制台屏幕上代表圆环状态的绿色进度条，正急速转向红色。
千钧一发之际！
林风脑中灵光炸现！
葬神渊尸山之上，玄风真人那道劈开血河的惊天一剑的画面，与怀中断剑 “葬渊” 的嗡鸣骤然重叠！
那柄断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念，剑身微微震颤，星辰银芒若隐若现。
“给我吸！”
他野兽般低吼，不再压制反而疯狂催动那不受控的混沌灵根！
但他的目标不是裂缝中的怪物，而是林晚秋肩头伤口处弥漫的、属于那只怪物的紫黑魔气！
嘶啦 ——诡异的气流声响起。
林晚秋伤口处逸散的紫黑魔气如百川归海般，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扯出，化作一道细流没入林风掌心！
魔气入体的瞬间，他感觉掌心像被烙铁烫过，又冷又痛，但混沌灵根却发出满足的轻颤，连带着青铜罗盘的灼热都柔和了几分。
剧痛稍缓的林晚秋猛地转头，冰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愕。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连银徽力量都难以压制的魔气，竟被这个少年硬生生吞噬了！
“找死！”
裂缝中的巨眼首次发出沉闷的精神咆哮，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剩余两只骨爪放弃攻击林风的混沌光幕，调转方向，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首扑正在 “虎口夺食” 的林风！
“就是现在！”
林晚秋强忍剧痛，染血的右手并指如剑，狠狠点在自己眉心！
一滴殷红如宝石、蕴含着惊人寒气的精血被强行逼出，精血悬浮在半空，散发出让整个仓库温度骤降的寒气。
她屈指一弹，精血瞬间融入头顶旋转的金属圆环！
“玄冰镇狱！
封！”
圆环银光大放，无数细密如发丝的冰蓝符文从中喷涌而出，这些符文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带着冻结一切的威势，狠狠裹住整个裂缝！
骨爪撞在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冻结声，爪尖瞬间覆盖上一层坚冰，速度骤然减慢。
“坐标稳定！
注入空间锚！”
机械音兴奋地狂呼，控制台屏幕上跳出绿色的锁定标识。
数道粗大的蓝色能量光束从大厅角落的发射器中射出，精准轰入被符文巨网暂时固定的裂缝！
光束中蕴含着稳定空间的力量，击中裂缝时，发出沉闷的轰鸣。
轰隆！
仿佛玻璃破碎的巨响震耳欲聋，整个仓库都在摇晃。
紫色裂缝剧烈扭曲，不甘的嘶吼从中传出，那声音如同万千冤魂在哭嚎。
裂缝在冰蓝符文的绞杀和能量光束的冲击下，边缘不断崩解，最终如破碎的镜子般轰然坍缩，消失无踪。
只留下几片焦黑的碎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仓库内一片狼藉，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仪器屏幕闪烁着乱码，警报红光兀自闪烁不停。
林风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后背，黏腻地贴在身上。
掌心残留着吞噬魔气后的灼痛与阴冷，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格外难受。
那枚惹祸的存储器静静躺在脚边，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显然己经损坏。
“拿下！”
林晚秋捂着肩膀，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她肩头的银徽光芒黯淡了不少，脸色苍白得像纸。
数名身着银灰色制服、气息精悍的守界司成员立刻从阴影中走出，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能量手铐的淡蓝色光芒瞬间锁定了林风，空气中弥漫着戒备的气息。
“等等！”
林风挣扎着抬头，胸口的疼痛让他说话都带着颤音，他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指，指向地上碎裂的存储器，“是它！
它一接触我，那怪物就来了！
还有那个血傀上人，他袖口的血莲纹... 和我父亲留下的印记一样！”
“血莲纹？”
一个温和清越的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讶异，像清泉流过石涧，瞬间冲淡了仓库里的紧张气息。
众人循声望去。
一名身着素白襦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仓库门口。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如画，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气质空灵，像清晨带着露珠的玉兰，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添了几分柔和。
她怀里抱着个古朴的药箱，药箱是深棕色的，上面雕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一点若隐若现的淡银色月痕，在仓库的灯光下，散发着极淡的光晕。
“柳医师！”
控制台后的年轻司员连忙站起身行礼，语气带着尊敬。
柳诗涵步履轻盈地走到林晚秋身边，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冰面上都没有发出声音。
目光扫过林晚秋肩头狰狞的伤口时，秀眉微蹙：“好霸道的污秽魔气，晚秋姐，你强行动用‘玄冰镇狱’，己经伤及本源了。”
她说着，打开怀中的药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银针、药膏和草药。
她取出一枚萦绕着淡淡寒气的银针，银针针尾雕刻着一朵小巧的冰莲。
她动作娴熟地刺入林晚秋伤口周围几处大穴，针尾轻颤，丝丝缕缕的紫黑魔气竟被缓缓逼出，在针尖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随后消散在空气中。
“无妨。”
林晚秋脸色稍缓，她看着柳诗涵动作轻柔地处理伤口，目光却锐利如刀，转向柳诗涵，“诗涵，你认识血莲纹？”
柳诗涵指尖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她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林晚秋的伤口上，声音依旧轻柔：“《南疆异蛊录》残篇有载，‘血莲焚心印’，是血魔殿控制死士的秘法。
中印者，心血会如沸水般翻腾，每月月圆之夜需服解药压制，否则心火自焚而亡。
其印初为鲜红，随着焚心次数增多，会转为暗红疤痕... 最终，心口会开出一朵真正的血肉莲花，那时便会彻底沦为行尸走肉，任由操控者驱使。”
她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滚油，让仓库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所有人都想到了疤脸汉子心口被掏出的血洞，那场景似乎有了更恐怖的注解 —— 或许不是被人剜去心脏，而是血莲盛开，心脏自行崩解了？
林晚秋冰眸转向林风，带着审视的目光：“你父亲林战，胸口可有此印？”
林风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父亲染血衣襟内衬上，那朵暗红如凝固血液的莲花印记，清晰得如同烙印，此刻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他... 他也有...” 林风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被割得生疼。
“果然。”
林晚秋眼中寒意更甚，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力量，“‘甲字叁号’案，十年前，守界司一支精锐小队追查血魔殿重要据点‘血莲秘窟’时，在窟内全军覆没。
现场只留下叛徒林战的血迹和一枚破碎的司徽，没有找到任何尸体。
根据后续调查，所有失踪的队员，心口皆被剜去，疑为血魔殿灭口，或... 回收秘印，防止印记泄露。”
“我父亲不是叛徒！”
林风嘶吼出声，胸中郁气翻腾，眼前阵阵发黑。
父亲塞给他玉佩时染血的双手，那声被风雨撕碎的 “走” 字，还有守界司冰冷的 “叛徒” 定论...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冲撞。
混沌的气息在他体内不受控制地奔涌，双眼瞳孔深处，星河漩涡再次疯狂旋转，仓库里的空气都开始躁动。
“小心！
他灵根暴走！”
柳诗涵惊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满是担忧。
嗡！
林风怀中断剑 “葬渊” 骤然发出兴奋的嗡鸣，漆黑剑身星辰银芒暴涨，一股洪荒凶戾的气息席卷而出！
那气息古老、苍茫，带着尸山血海的威压，围着他的守界司成员如遭重击，齐齐闷哼后退，能量手铐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压制他！”
一名看起来是队长的守界司成员厉喝，手中的能量武器再次抬起，对准林风。
“都住手！”
林晚秋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肩头银徽光芒一闪，一股柔和的冰寒之力扩散开来，这股力量虽不强横，却带着奇异的镇静效果，瞬间抚平了仓库内躁动的能量，连林风体内奔涌的混沌气息都平缓了些许。
她走到几乎被混沌灰气包裹的林风面前，冰眸穿透混乱的气流，首视他眼中旋转的星河：“想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林风喘着粗气，混乱的意志被这句话牢牢钉住。
他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血丝，却多了一丝清明。
林晚秋弯腰，染血的手指捡起地上那枚布满裂痕的存储器，指尖寒气吞吐，将其冰封在一块透明的冰晶里，防止它再次引发异动。
“考进守界司。”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用你这条命，亲自去‘甲字叁号’案的卷宗室，去翻找那些尘封的记录；去血魔殿的老巢，去问那些血魔教徒；去挖出所有被掩盖的真相。
而不是在这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无能狂怒。”
她将冰封的存储器抛给林风，林风下意识地接住，冰晶的寒意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更加清醒。
林晚秋转身走向控制台，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话：“前提是，你能活到考核那天，并且... 管好你体内的东西。”
仓库冰冷的灯光下，林风握着那枚冰凉的存储器，断剑 “葬渊” 在手中低吟，仿佛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抚。
青铜罗盘在怀中散发着微温，那温度顺着血脉蔓延，让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父亲的疑云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血莲的烙印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守界司的敌意如芒在背，体内失控的力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还有柳诗涵那带着探究与一丝担忧的清澈目光，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镜面己然碎裂，深渊倒映着深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路，早己不是原来的模样。
每一步，都要踩着荆棘，向着未知的真相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