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天道殿。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沉重得能压垮任何凡俗的脊梁。脚下,
是整块静海琉璃打磨成的殿基。光可鉴人,平滑得连一丝尘埃都容不下。头顶极高处,
穹顶流转着亿万星辰的虚影。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下界某个世界运转的轨迹。无声运行,
无息生灭。四壁非金非玉,流淌着混沌初开时的鸿蒙之气。时而聚集为模糊难辨的古老符篆。
时而又散作无形无质的本源流光。这里是万界运转的中枢,天道意志的殿堂。殿堂核心。
五张巨大的玉座呈环形排列,象征着支撑天道的五极。此刻,四张玉座上神光煌煌,
威严慑人。掌东方青木之气的青帝。指尖缠绕着生机勃勃的绿意。
正凝神注视着下界一处刚刚萌发的世界幼苗,仿佛在欣赏一件绝妙的艺术品。
主西方庚金杀伐的白帝。一身锐气几乎要割裂周身的空间。他面前悬浮着一片血红的光幕,
映照出某个征战不休的杀戮世界。手指轻点,一道细微的金光落下。
下方世界便有一片山河瞬间崩碎,生灵涂炭。而他却只是微微蹙眉,
似乎对那毁灭的景象不甚满意。控南方离火之精的赤帝。周身环绕着灼热的气息,
正饶有兴致地拨弄着面前一团翻滚的熔岩。那熔岩映照着一个火山喷发的世界。
每一次岩浆的喷涌,都牵动着下方亿万生灵的存亡。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仿佛在观看一场壮丽的烟火。执北方玄冥之水的玄帝。气质沉静幽深如万载寒潭。
面前悬浮着一面冰镜,镜中倒映着某个冰封死寂的星球。他指尖凝聚一点寒芒,
轻轻点在镜面深处。那冰封星球上,一片刚刚挣扎着冒出绿意的苔原。
瞬间被新生的冰川彻底冻结,生机断绝。他们举手投足间,便是星辰生灭、世界轮转。
他们便是天道意志的执行者,是万界生灵眼中至高无上的神明。而第五张玉座。
却孤零零地位于环形最末。黯淡无光,空空荡荡。它属于“归无”大帝的。天道殿第五位,
也是最卑微的掌控者。此刻,归无并不在他的座位上。
他正跪伏在冰冷光滑的静海琉璃地面上。就在赤帝那燃烧着离火之精的玉座前方不远处。
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吸水性极好的云丝手帕。
用力地擦拭着琉璃地面上一块刺眼的污渍——那是赤帝刚才随手丢弃的一枚朱离果的果核。
果核被赤帝指尖的余焰燎过,留下了一片焦黑粘稠,散发着奇异焦糊甜香的残渣。
归无的动作专注而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低垂着头。
宽大的、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袍袖垂落在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污渍。他的存在,
与这恢弘殿堂、以及那四位执掌生杀的无上存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仿佛只是这神圣空间里一抹不该存在的、卑微的尘埃。“啧。
”一声清晰的、带着毫不掩饰轻蔑的嗤笑,从赤帝的方向传来。那声音不高,
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殿堂里庄严的寂静。归无擦拭的动作茫然地顿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力度和频率。仿佛那声嗤笑只是掠过耳畔的一缕轻风。
赤帝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赤红的眼眸斜视着地上那个灰扑扑的身影,
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他抬起手,
指尖跳跃着一簇小小的、温度却高得扭曲了空气的火苗。“归无师弟。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你说你,位列五极,何等尊荣?怎整日里,
就只与这些残渣污垢打交道?莫不是你那‘归无’之名,便注定只得‘归于无物’,
净做些清扫杂物的活儿?”“哈哈哈!”白帝的笑声如同金铁交鸣,
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在殿堂内回荡。他暂时从面前的血色光幕上移开视线。
锐利的目光扫过归无,带着一种看待工具般的冷漠。“赤帝所言甚是。天道运转,
自有其明明正理。赏善罚恶,拨乱反正,方显我辈手段。这些清扫杂务,
不过是维持殿宇体面罢了,如何算得上‘掌天道’?归无师弟,你这‘掌’字,
怕是名不副实得很啊。”青帝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他掌中那个初生世界的幼苗。
只是温润的声音淡淡传来,话语却如冰水般浇下:“名分虽在,然境界有别。归无师弟,
你司掌的‘末’,终究是‘末’。这天道殿的运转,核心在于我等维系诸界平衡,
清扫尘埃……自有其位,却非大道所系。”他指尖绿意流转,那幼苗似乎又舒展了一分,
他的语气也越发显得理所当然。玄帝最为沉默。只是那冰镜映照出的寒光,
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归无的方向。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疏离与漠视。归无依旧低着头,
手中的云丝帕在那块焦痕上用力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污渍顽固,只被擦淡了少许边缘。
那四个声音,或轻蔑,或冷漠,或高高在上,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一张风化的石雕面具,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情绪。他沉默地擦着,
直到那块焦痕终于变得极其浅淡,几乎与周围的琉璃融为一体,才缓缓停下动作。
他仔细收起沾满污迹的云丝帕,站起身。宽大的灰袍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静默地走向殿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巨大藤筐——那是用来盛放“天道垃圾”的容器。
筐里堆满了各种奇异的废弃物。
碎片、失去活性的星辰尘埃、被判定为错误的世界法则残骸……这些都是他日常工作的对象。
”归无拿起倚靠在藤筐旁的工具——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扫帚。
扫帚柄是某种温润的灰白色硬木,色泽黯淡,毫不起眼。
扫帚头是用一种名为“拂尘草”的柔韧草茎扎成,此刻沾了些细小的灰屑。他走到大殿中央,
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扫着那光洁如镜、本就一尘不染的琉璃地面。扫帚划过地面。
发出细微单调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浩瀚寂静的天道殿里,显得如此渺小,
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固执地存在着。如同他这个人。“瞧瞧,又开始了。
”赤帝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这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烦意乱。
归无,你能不能安静点?或者换个地方去扫你那永远扫不完的道?”归无握着扫帚柄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一下下扫地的动作,
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缓慢。每一次扫帚拂过地面,都像是在拂过某种沉甸甸的无形重压。
扫帚的柄,粗糙地磨砺着他掌心的薄茧。他低垂的目光,
却长久地停留在扫帚划过琉璃地面时留下的,那一道道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细微痕迹上。
痕迹如同水波,又似流风。在绝对光滑的静海琉璃上。只有他手中这柄看似普通的拂尘扫帚,
才能留下如此清晰又如此易逝的轨迹。旁人看来,这不过是清扫的痕迹。但归无看到的,
却并非如此简单。那一道道微痕,在他眼中,仿佛是某种更高层法则的具象化流淌。
它们并非静止的死物,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扫帚的引导下,
短暂地呈现出某种流转的势——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被强行截取了一个片段。
又像是世界生灭时能量潮汐退去后留下的最后波纹。痕迹的边缘,
有时会逸散出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法则光尘。如同萤火,闪烁一瞬,
便融入殿堂无处不在的鸿蒙之气中。他沉默地扫着,心神却有一部分,
早已沉入那转瞬即逝的痕迹里。每一次挥动扫帚,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叩问。
一次对轨迹本身的凝视。他想起师父在他懵懂时,将他带到这柄古旧扫帚前说过的话。
“归无,此帚名‘无痕’。”师父枯槁的手指拂过灰白的扫帚柄,
声音苍老却带着某种洞穿世事的深邃。“看它扫过,留痕否?
”年幼的归无用力点头:“有痕!师父,地上有印子!”师父却缓缓摇头,
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堂的穹顶:“再看。痕迹在何处?存于琉璃?存于你眼?存于心念?
片刻之后,痕还在否?”小归无茫然地看着那刚刚扫过,痕迹尚存的地面,又看看师父。
“琉璃本净,何曾有痕?是你心念动,强作分别。你执着于‘有痕’,便是着了相。
执着于‘无痕’,亦是着相。归无啊,天道流转,如帚扫琉璃,看似有痕,
实则无痕;看似无痕,实则万般轨迹皆在其中,生灭不息。你要看的,不是‘痕’,
而是那驱使扫帚、留下痕迹又抹平痕迹的‘势’,那流转生灭、无始无终的‘意’。
”师父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声,在他每一次挥动扫帚时,都会在心底深处幽幽回响。
他凝视着地面上短暂存在的扫帚痕迹,感受着扫帚划过琉璃时那细微的阻力与流畅的交感。
那阻力,是“有”,是物质的存在,是法则的具象。那流畅,是“无”,是空间的本质,
是能量的流动。“从无到有……”归无心中默念。扫帚划过,痕迹显现,这是“有”的诞生。
是法则轨迹的短暂凝结。就像师兄们弹指间降下的天罚。雷霆显化,毁灭有形,
是强大的“有”。“……而又必须从有至无。”他手腕微微一提。扫帚头抬起,
地面上那清晰的痕迹,在静海琉璃本身蕴含的微弱法则力量作用下。开始迅速变淡、消散,
最终归于一片平滑,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便是“无”的回归。天罚过后,雷霆消散,
废墟终究被时光掩埋。新的生命又在焦土上萌芽,猛烈的“有”复归于平静的“无”。
这简单的扫地动作,竟隐隐契合着师父口中那玄之又玄的“天道”循环。
归无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悟里。
他处理那些被师兄们判定为“天道垃圾”的废弃法则碎片时,也并非简单的丢弃或销毁。
他会感知那些碎片中残留的混乱无序法则。
尝试理解它们为何会被判定为“错误”或“多余”。然后用自己的方式,
引导着拂尘扫帚散发出一种极其温和包容的法则之力。如同梳理乱麻,
将它们混乱的“势”抚平、理顺,让那些狂暴或扭曲的能量波动归于沉寂。
最终化入藤筐深处那片混沌的“无”中。这过程缓慢、费力,且不被任何人理解。
甚至包括那些碎片本身蕴含的、微弱的怨念。“喂!归无!发什么呆!
”一声带着明显不耐的呵斥。如同惊雷,猛地将归无从那种近乎冥想的状态中劈了出来。
——是赤帝。归无身体一颤,握着扫帚柄的手紧了紧,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被打断的茫然,
随即又迅速沉寂下去。赤帝正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指着自己玉座前方不远处的地面。那里,
不知何时溅落了几滴粘稠的、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液体——是“玉髓琼浆”。
一种采集诸界精华酿成的仙酿。酒液在光洁的琉璃上格外刺眼。“眼瞎了不成?
”赤帝的声音拔高,带着火气的灼热。“没看见弄脏了本帝座前?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整日里磨磨蹭蹭,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难怪师父当年给你取名叫‘归无’,
归向虚无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利索!”“赤帝息怒。”白帝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并未回头,依旧专注于面前光幕中血腥的战场,只是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指使。
“归无,动作快些。收拾完这里,顺道去‘星尘回廊’看看。
方才本帝引动庚金之气裁决下界,似乎有些逸散的星尘碎片落在那边的晶壁上,
看着碍眼得很,一并清理了。”青帝也淡淡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掌心的世界幼苗上,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还有‘万界苗圃’东侧,本帝梳理生机时,
有几片沾染了枯萎法则的叶片脱落,虽已无生机,堆积在那里总归有碍观瞻,归无师弟,
劳烦了。”玄帝没有说话,只是他面前那面冰镜的光晕似乎更冷冽了几分,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无声地催促着。归无沉默地听着这一连串的命令。他握着扫帚,
慢慢走到赤帝所指的酒渍前。再次蹲下身,从怀中取出那块已经有些脏污的云丝帕,
用力擦拭起来。玉髓琼浆的粘性很大,他擦得很慢,很用力,
灰袍的袖口再次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次,没有人再看他。
赤帝已经重新专注于他掌中的熔岩世界。白帝的金光继续在血色光幕中落下。
青帝指尖的绿意温柔地滋养着幼苗。玄帝的冰镜寒气森森。
只有那单调的“沙……沙……”扫地声,再次在空旷宏伟的天道殿里响起。
声音似乎比之前更轻,更缓。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琉璃地面上。
也压在归无那颗早已被漠视和轻慢磨砺得近乎死寂的心上。他清扫完殿内的酒渍,
默默走向角落的藤筐,放下扫帚。然后,
起来像是巨大簸箕、却闪烁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容器——这是用来盛放散逸星尘的“纳芥兜”。
他的身影穿过殿堂侧面一道流淌着星光的水晶门户,消失在通往星尘回廊的方向。
步履依旧平稳,背脊依旧挺直。。只是那宽大灰袍的背影,
在浩瀚无垠、神光流转的天道殿映衬下。显得越发渺小,像一粒即将被光芒吞噬的尘埃。
时间在恢弘的天道殿里失去了凡俗的意义。
只有星辰轨迹的偏移和世界投影的明灭记录着它的流逝。
归无处理完了星尘回廊晶壁上那些细碎尖锐、带着庚金杀伐余韵的星尘碎片。
那些碎片如同细小的刀锋,稍有不慎就能割裂空间。
他用纳芥兜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集、封存,动作熟练而沉默。他又去了一趟万界苗圃东侧。
那里堆积着数十片巨大的、已经完全失去翠绿光泽、呈现出枯槁灰败颜色的叶片。
每一片叶子上都残留着微弱但顽固的枯萎法则,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死寂气息。
他挥动那把“无痕”扫帚,拂尘草茎划过叶片,发出沙沙的枯响。
扫帚头散发出柔和近乎无形的波动,如同温水般包裹住那些叶片。叶片上残留的枯萎法则,
在这股温和力量的抚触下。如同被驯服的毒蛇,狂暴的死寂感一点点平息、消散。
最终彻底沉寂,化为一堆真正的、毫无生机的枯叶碎末,被他扫入另一个藤筐。
整个过程几乎无声无息,没有惊动苗圃里任何一株生机勃勃的奇花异草。做完这一切,
归无才拖着比来时更加疲惫的脚步。穿过星光门户,回到了天道殿的核心区域。
殿堂内依旧神光流转,鸿蒙之气翻涌不息。然而,
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如同绷紧琴弦即将断裂般的异样感,瞬间冲入归无的心神。不对劲。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四位掌控者。只见青帝依旧端坐,但眉头紧锁。
他掌中那株原本生机盎然的幼苗世界投影,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翠绿的光芒时明时灭,
仿佛内部正经历着可怕的动荡。青帝指尖的绿意不断注入,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如同在填补一个不断扩大的漏洞。白帝面前的杀戮世界光幕,血色变得异常粘稠、混乱。
原本受他精准引导的庚金杀伐之气,此刻却像脱缰的野马。在光幕内疯狂冲撞、爆炸。
形成一片片失控的能量乱流,映得他冷峻的面容忽明忽暗。他双手不断掐诀,
试图重新掌控局面,但额头已见细密的汗珠。赤帝的情况最为糟糕。他面前的熔岩世界投影,
此刻如同沸腾的油锅!巨大的熔岩火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
疯狂地冲击着投影的边界。投影光幕剧烈地扭曲、波动,
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噼啪”声。赤帝周身离火之精狂涌,双手按在玉座扶手上,
指节发白。赤红的须发无风自动,显然在全力镇压。
但他脸上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愕和……慌乱?玄帝的冰镜中,倒映的那个冰封星球,
此刻正发生着恐怖的剧变!星球表面,巨大的冰川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崩解、移动,相互撞击挤压,形成连绵的冰山和深邃的冰裂谷。
整个星球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揉捏着。冰洁的镜面都因此剧烈震动,寒气四溢,
几乎要将周围的空间冻结。“怎么回事?!”白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怒,
如同金铁在冰面上刮擦。“庚金之气为何突然暴走?下界法则核心紊乱了!
”“我的离火之精!”赤帝的声音更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暴躁。“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本源核心的稳定基点……糟了!”他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青帝温润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焦急:“不止是核心!
下界‘元初之根’的共鸣在急速衰减!玄帝!你负责的‘归寂之链’呢?
为何感应不到法则锁链的牵引之力了?!”他猛地转头看向玄帝。
玄帝的脸色比万年玄冰还要寒冷。他死死盯着剧烈震动的冰镜,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但他周身散发的寒气,骤然增强了数倍,冰镜的镜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他显然也遇到了***烦。“归寂之链?”白帝猛地看向玄帝,眼神凌厉如刀。“玄帝!
你之前不是说早已检查加固过,确保无误了吗?!”玄帝终于开口,
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本帝……确实加固过。但方才……‘永寂寒渊’深处传来异常脉动,
本帝分神片刻,以冰魄镇压……未曾想……”他的话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停顿和不确定。
“混账!”赤帝暴怒地低吼,熔岩投影的暴动更加剧烈,映得他须发皆张。“关键时刻分神?
!归寂之链维系着所有下界法则的最终沉寂与新生循环!它若出了问题,
整个天道循环的终结点就会崩坏!本源核心的稳定基点也会随之失效!
这……”他的话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掌控者心头。青帝掌中的幼苗颤抖得更加厉害,
光芒急速黯淡。白帝面前的血色光幕中,失控的能量乱流开始撕裂世界的投影边界!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并非单一世界的失控,
而是维系整个天道体系运转的两大根基——“元初之根”与“归寂之链”,
同时出现了可怕的、连锁性的崩溃征兆!而崩溃的源头,
正是因为他们四人先前各自专注于自己的权力掌控。或是欣赏毁灭,或是拨弄生机,
或是沉迷于力量的宣泄。却都疏忽了对自身职责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天道根基,
进行日常的维系与检查!尤其是玄帝,竟然在维系“归寂之链”的关键时刻分心他顾!恐慌,
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源于掌控力丧失的恐慌。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这四位高高在上的天道掌控者脸上。他们手忙脚乱,
拼命调动自身神力,试图强行稳住各自负责的区域,稳住那两处摇摇欲坠的根基节点。
青翠的生机之力;锋锐的庚金之气;狂暴的离火之精;冰冷的玄冥寒气。
在殿堂内疯狂涌动、碰撞,试图强行修补那无形的裂痕。然而,太迟了!他们仓促的补救,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冷水。非但没有平息混乱,
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连锁性的法则反噬!嗡——!整个恢弘无比的天道殿。
猛地发出一声低沉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被惊醒,
发出了痛苦的咆哮。下一刻。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在归无的眼前,在所有掌控者的感知中,
轰然爆发!殿顶那流转的亿万星辰虚影。骤然间光芒大盛,
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度紊乱!无数星辰的轨迹疯狂扭曲、互相碰撞。
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光芒和毁灭性的能量乱流!象征着诸界运转的星图,
瞬间陷入一片混沌的狂潮!殿基那光洁无瑕的静海琉璃地面。
猛地亮起无数道蛛网般、狰狞扭曲的裂痕!裂痕中喷涌出混乱不堪、驳杂狂暴的法则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