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
城市像个熬大夜终于撑不住的社畜,大部分地方都歇菜了,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还强打着精神。陈默租住的老破小公寓里,唯一亮着的就是他电脑屏幕那点惨白的光,幽幽地映着他那张油光泛滥、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钉在电竞椅上的僵尸,灵魂早就顺着网线飘出去浪了,就剩下一具躯壳还在机械地敲着键盘。
“淦啊……”陈默喉咙里滚出一声干涩的哀嚎,像破风箱漏气。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把黏在眼皮上的千斤重担搓掉,“这破BUG到底他妈藏哪儿了?跟老子玩捉迷藏是吧?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子顺着网线过去把你物理超度了?”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群冰冷的黑色蚂蚁,爬满了整个IDE界面。他写的是一款即将上线的大型MMORPG的核心任务逻辑,一个诡异的死循环像幽灵一样缠了他整整三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代码,而是在跟一个狡猾又恶毒的对手打一场永无止境的消耗战,对方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眼皮又开始打架,沉重得仿佛挂上了铅块。陈默下意识地抬起右手,伸向桌上那罐已经见底、只剩下褐色残渣的速溶咖啡。指尖刚碰到冰冷的罐壁,他猛地顿住,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又是这个该死的习惯性动作!他颓然地缩回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顶堪比鸟窝的油腻头发,头皮屑像细雪一样簌簌落下。他绝望地意识到,***这玩意儿对他已经彻底失效了,喝下去除了让心跳快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嘴里发苦以外,屁用没有。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榨干了的柠檬,连一滴汁水都挤不出来了。
就在他瘫在椅子里,灵魂出窍,思考着“现在躺平装死被开除和猝死在工位上哪个更体面”这个哲学问题时——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丧心病狂、堪比催命符的门***毫无预兆地炸响!那声音又急又响,在凌晨死寂的公寓楼道里回荡,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了陈默嗡嗡作响的脑仁。
“***!谁啊!”陈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咯噔”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跳出来,“大半夜的!报丧啊?!还是房东来催命?”他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趿拉着那双鞋底快磨穿的旧拖鞋,摇摇晃晃、带着一身低气压走向门口。那门铃还在持续不断地尖叫,频率快得让人心慌。
他猛地拉开里层的木门,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铁栅栏,没好气地往外瞪去。
楼道里声控灯昏黄的光线,懒洋洋地洒下来,照亮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陈默瞬间卡壳了。
门口站着个小姑娘。很小,目测一米五五顶天了,穿着条看起来就很贵的、缀着蕾丝花边的洛丽塔风格小裙子,裙摆蓬蓬的,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头蓬松微卷的亚麻色长发扎成了两个俏皮的双马尾,发梢随着她微微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皮肤白得晃眼,像个剥了壳的荔枝。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上翘,瞳孔是那种极其罕见的、剔透的浅金色,像融化的蜜糖,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某种诡异的熟稔,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她手里没拿快递,也没抱传单,反而举着一个……自制的、闪着廉价七彩跑马灯的LED小灯牌。灯牌上的字清晰无比,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哐哐哐”地砸在陈默懵逼的视网膜上:
陈默の未来老婆 参上!
灯牌下方还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加了个颜文字:(✧ω✧)
陈默的大脑CPU彻底死机了。他张着嘴,保持着那个开门的姿势,感觉自己的灵魂“嗖”地一下被抽离了身体,飘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下面这荒谬绝伦的一幕。凌晨三点半,一个穿着洋娃娃裙子、举着“未来老婆”灯牌的混血萝莉,出现在他——一个连续通宵三天、浑身散发着“社畜の福报”气息的穷酸程序员家门口?
这情节走向是不是过于离谱了?是哪个整蛊节目组这么缺德?还是隔壁老王新研发的什么高科技幻觉生成器?或者……是自己终于熬疯了,开始出现人形幻觉了?
陈默用力眨了眨干涩发红的眼睛,又抬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不是梦!
门口的小萝莉似乎对他这副呆若木鸡的反应很满意,那双蜜糖色的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唇角勾起一个甜甜的、带着点小狡黠的弧度。她完全无视了陈默脸上的震惊和“***在逗我”的表情,用一种脆生生、带着点奇怪口音像是中文里混了点软糯的异国腔调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开口了:
“你好,陈默!”声音清亮得像早晨林间跳跃的露珠,“初次见面,我是莉莉丝!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莉莉,这样更亲切哦!”她晃了晃手里那个还在闪个不停的灯牌,七彩的光芒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跳跃,“如你所见,我是你未来的老婆!特地从未来穿越时空,来找你的!”
陈默:“……”
他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盯着那张漂亮得不真实的小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未来老婆”、“穿越时空”这几个词在疯狂刷屏,伴随着“嗡嗡”的杂音。
“你……”陈默终于找回了自己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试图找回一点成年人的理智,“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或者……跟朋友玩大冒险输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正常人,尽管他现在觉得自己离疯人院只差一步,“你爸妈呢?这么晚在外面很危险的。”
“小朋友?”莉莉丝——自称莉莉丝的小萝莉,瞬间鼓起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河豚,蜜糖色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我才不是小朋友!我成年了!只是……长得比较有欺骗性而已!”她挺了挺那几乎没什么弧度的胸脯,努力想增加一点说服力,但效果实在有限。
陈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平坦的胸口停留了0.1秒,然后迅速移开,脸上写满了“你看我信不信”的无声质疑。
“而且,我没有走错!”莉莉丝斩钉截铁,小脸上满是认真,“你就是陈默!男,26岁,单身,身高178.5厘米脱鞋净高,体重……嗯,最近熬夜多了,虚胖,大概73公斤?目前供职于‘幻界科技’游戏公司,职位是高级后端程序猿,正在死磕一个该死的任务死循环BUG,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对吧?”
陈默的眼皮狠狠一跳。这些基本信息……如果是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知道。他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板着脸:“这些信息……说明不了什么。现在个人信息泄露很严重。”
“哦?”莉莉丝挑了挑眉,小脸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神情更深了。她忽然往前凑近了一步,小巧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防盗铁栏。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分享小秘密般的、带着点促狭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那……你睡觉必须抱着那个洗得发白、掉了一只耳朵的绿色小恐龙玩偶才能睡着,不然就失眠,这个习惯……也是泄露的?”
轰!
陈默感觉一道无形的天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耳朵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变红!那个破恐龙玩偶!那是他幼儿园时期他妈买的,一直抱到现在的“羞耻伙伴”!除了他自己,连他大学最好的哥们儿张伟都不知道他有这毛病!这、这丫头怎么会……
“还有啊,”莉莉丝像是没看到陈默瞬间石化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你每次打完游戏或者抠完脚——尤其是抠完脚之后,总喜欢下意识地把手指头凑到鼻子底下闻一下,对吧?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哦,老公大人,要注意个人卫生呢。”
“噗——咳咳咳!”陈默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得惊天动地,差点当场去世!他扶着门框,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半是呛的,另一半是铺天盖地的、恨不得立刻原地爆炸的羞耻感!抠脚闻手指?!这是他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究极社死行为!这他妈是哪个变态监视器拍下来的?!还是他梦游的时候自己交代的?!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像见了鬼一样惊恐,死死盯着防盗门外那张天真无邪又带着恶魔般微笑的小脸,声音都在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呀!”莉莉丝无辜地眨了眨那双能溺死人的蜜糖色大眼睛,晃了晃灯牌,“我是你未来的老婆,莉莉丝!来自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你所有的小癖好、小怪癖、小秘密,我都了如指掌哦!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她说着,还俏皮地朝他wink了一下。
陈默扶着门框的手都在抖。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他贫瘠的脑容量已经彻底超载宕机。羞耻、震惊、荒谬、一丝丝隐秘的恐惧……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滚搅拌,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莉莉丝趁着他大脑宕机的空档,非常自然地提出了要求,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老公大人,外面好冷哦,而且黑漆漆的,有点怕怕的……我能先进来吗?我保证很乖的!我还会煮很好喝的咖啡,帮你提神哦!”
她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在雨夜里的小奶猫。配合着她那身精致的小裙子和蓬松的双马尾,杀伤力简直MAX。
陈默张了张嘴,理智的警报在他脑子里疯狂拉响:危险!可疑!来历不明!快关门!报警!把她赶走!
然而,身体却背叛了理智。也许是那双盛满“快来rua我”信号的蜜糖色眼睛威力太大,也许是连续熬夜三天导致意志力严重滑坡,也许是那句“会煮很好喝的咖啡”精准击中了他的刚需……总之,在莉莉丝那“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眼神攻势下,陈默的手指,鬼使神差地、不受控制地,摸向了防盗门的插销。
“咔哒”一声轻响,在凌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铁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