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松针的清苦钻进柴房,林昭握着斧头的手青筋微凸。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前世做投行时,面对客户突然发难的项目数据,他也是这样,表面慌乱,大脑却在以十倍速运转。
“劈啊!”
赵铁山的铜锣嗓震得房梁落灰,他粗短的手指几乎戳到林昭鼻尖,袖口那块松脂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林昭盯着那抹暗黄,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换柴时机”——松脂遇热才会软化,能粘在袖口,说明赵铁山是在昨夜月上中天时动的手,那时候正是杂役房熄灯的时辰。
斧头扬起的瞬间,他闭了闭眼。
前世整理报表时的惯性思维涌上来:数据要找异常点,劈柴何尝不是?
昨日他劈的每根木柴,裂缝走向都刻在脑子里。
第一斧斜着剁向柴堆最上层那根,“咔”的脆响里,腐朽的黑芯像烂疮般翻出来。
围观的杂役们倒抽冷气。
赵铁山的脸从红涨变成青白,喉结上下滚动,右手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铜钥匙串——那是他管着柴房的凭证。
林昭看在眼里,第二斧己经劈向第二根。
这次他故意慢了半拍,斧头沿着昨日劈过的旧痕滑下去,又是一截发黑的木芯。
“王执事您看!”
林昭突然提高声音,斧头往柴堆里一插,震得木屑簌簌落在赵铁山脚边,“小的昨日劈柴时,每根都劈成了齐整的八瓣,可这些......”他踢了踢脚边的腐木,“断面都是新茬,松脂还黏手呢。”
王执事的八字胡抖了抖。
他蹲下身,指腹抹过腐木断面,松脂的黏腻让他皱起眉。
远处传来火房的炊烟味,混着柴草燃烧的焦香,林昭看见王执事的瞳孔缩了缩——那是前世谈合作时,对方发现关键漏洞的微表情。
“好个会找说辞的。”
王执事首起腰,玄色道袍扫过柴堆,“赵铁山监工十年,会平白冤枉你?”
他话音未落,围观的杂役里突然有人小声嘀咕:“上回赵头目说分柴要等日头晒足,结果我们半夜去搬,木料全被露水打湿了......”林昭立刻接话,声音带着杂役特有的怯懦:“回执事大人,前儿小的领柴时,赵头目说’潮点才经烧‘,让我们寅时末才来搬。
那时候山雾重,木料在露天堆了一宿......“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赵铁山急剧起伏的胸口,”许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柴房里的议论声哄地炸开。
几个常被赵铁山克扣的杂役你一言我一语:“对啊!
上回我领的柴里也有烂的!
“”赵头目总说’杂役就是要吃苦‘,合着是他自己偷换好柴去卖?
“赵铁山额头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他踉跄着退了两步,撞翻了半筐劈好的柴:“别听他胡说!
我......我赵铁山对宗门禁律......““够了。”
王执事甩了甩袖子,道袍上的青岚纹在风里翻卷,“都散了。”
他扫了林昭一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却又在触及林昭怀里鼓起的菜饼时,突然软了软,“你,跟我来。”
林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正要挪步,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
低头看时,是火房的小翠——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借着擦桌子的动作,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她的手指冻得通红,指甲缝里还沾着灶灰,却在触到林昭手掌时快速捏了捏,又低头擦起桌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昭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卷进袖管。
展开时,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火房收柴单,腐木记在丙字三号仓,赵头目签的字。”
他指尖微颤,想起昨日小翠偷偷塞给他的半块养气糕——她总说“你娘咳得厉害,补补身子”。
王执事的脚步声在前面响起,林昭忙把纸条塞进贴胸的位置。
那里还揣着早上娘塞的菜饼,余温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混着纸条的褶皱,像颗滚烫的定心丸。
“你很聪明。”
王执事站在柴房门口,背对着林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杂役房最不缺聪明的。”
他突然转身,手里多了枚青岚宗的执事令,“去把今日的劈柴量记了,再去外门领五十斤炭。”
林昭接过木牌,垂眼时瞥见王执事腰间的玉佩——是块雕着玄鸟的墨玉,和昨日在后山看见的那道黑影腰间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日头偏西时,赵铁山被王执事叫去了偏厅。
林昭蹲在柴房外劈柴,听着风里飘来的只言片语:“赵头目,你说腐木是山匪劫的?
那丙字三号仓的出入记录......“”小的记错了,是戊字......“”戊字仓上月就封了,你当我没查过?
“赵铁山的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变成了哭腔:“真不是小的!
是有人塞了银子......“林昭的斧头重重劈进木墩。
松脂的香气里,他摸了摸怀里的纸条,系统光屏突然在眼前弹出:支线任务“劈柴证清白”完成,奖励:《逆元锻体诀》残篇(可提升肉身强度)。
淡金色的光纹在指尖流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功法的口诀正往脑子里钻:“引气入髓,逆元锻骨......”夜里,林昭缩在杂役房最里间的破床上。
月光从漏风的窗纸挤进来,照得他掌心的残篇泛着淡金。
按照口诀,他闭目引气,只觉丹田处升起一股热流,沿着奇经八脉往上窜。
经过胸口时,碰到了藏着的纸条,那热度突然暴涨,像团活火在经脉里游走,把常年劈柴留下的酸麻都烧化了。
“咔嚓。”
他听见自己骨头轻响,力气从指尖涌上来,仿佛能徒手劈开整座山。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那钟声低沉浑浊,不像平日晨课的清越,倒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了。
林昭猛地睁眼,看见窗外的树影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往山上爬。
他摸了摸发烫的胸口,那里的纸条不知何时变得滚烫。
远处,偏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