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毒酒灌入喉咙,像淬了火的刀子,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耳边,是她那位好妹妹苏清荷银铃般的笑声,和她曾爱到骨子里的未婚夫,靖王萧景琰的得意低语。
“姐姐,这杯酒,是我和王爷敬你的。”
“晚萤,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镇国公府挡了本王的路。”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看见满门忠烈的镇国公府牌匾被烈火吞噬,看见父亲兄长的头颅被高悬城门。
无尽的恨意像毒虫一样啃噬着她,让她死不瞑目。
“啊——!”
苏晚萤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没有阴冷潮湿的冷宫,没有刺鼻的血腥味。
鼻尖是熟悉的、清甜的安神香。
眼前是精致的锦绣罗帐,窗外海棠花开得正好,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
这是……她在镇国公府的闺房?
“小姐!
你醒了?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一个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
苏晚萤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是听雪,她最忠心的丫鬟,前世为了护着她,被活活打死在冷宫门口的听雪。
此刻的听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睛清澈明亮,活生生的。
苏晚萤脑子嗡的一下,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中。
她一把抓住听雪的手,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没死?
她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一切悲剧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前世蚀骨的痛苦瞬间化作了一道冰冷的屏障,她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脆弱和激动全部压了回去。
不行,不能露馅。
“没事,就是……梦见被狗追了。”
苏晚萤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
听雪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奴婢了,小姐你这几天总是睡不安稳,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我去给您端水。”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另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正是墨香。
“大小姐醒了?”
墨香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将一杯参茶放到床头的小几上,“这是二小姐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的,说是能安神补气,您快趁热喝了吧。”
苏清荷?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苏晚萤的心里。
她那位装得人畜无害,实则蛇蝎心肠的好妹妹!
苏晚萤的目光落在那杯参茶上。
茶水呈琥珀色,热气袅袅,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前世,她就是这样毫无防备,日复一日地喝着苏清荷送来的“好东西”,结果身体越来越差,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杀意。
“放着吧。”
她淡淡地说。
墨香却不依不饶,将茶杯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催促:“大小姐,这可是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凉了药效就差了。
您身子弱,可不能再任性了。”
苏晚萤心中冷笑。
好一个“不能任性”。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温热的瓷杯时,异变陡生。
“嗡——!”
一阵尖锐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炸开,仿佛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紧接着,一个冰冷又恶毒的念头,夹杂着破碎的画面,强行灌了进来!
画面里,是墨香鬼鬼祟祟地在小厨房里,从袖中抖出一包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参茶里。
她那张平日里恭顺的脸,此刻写满了阴狠。
“……二小姐说了,这‘千日软’无色无味,得天天喝,才能让大小姐在赏花宴上筋骨酥软,当众出丑,彻底沦为笑柄……”画面消失,嗡鸣声也随之退去。
苏晚萤整个人都麻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是什么?
幻觉?
不!
这感觉太真实了!
这难道就是老天爷让她重生,附赠的外挂?
能听到……物品上残留的意念?
滔天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发烫。
好,好得很!
苏清荷,萧景琰,你们这对狗男女,前世我蠢,被你们玩弄于股掌,害***。
这一世,我回来了!
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我要让你们,把欠我的,欠我镇国公府的,连本带利,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苏晚萤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无所知的墨香。
前世那个天真温顺的国公府嫡女,己经在冷宫的毒酒中断了气。
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从血海深仇里淬炼出的恶鬼。
她的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寒冰,让墨香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您怎么了?”
墨香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苏晚萤却忽然笑了。
她伸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杯毒茶,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没什么。”
她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妹妹有心了,这茶,我喝。”
说着,在墨香和听雪的注视下,她将茶杯凑到唇边,微微仰头,做出了一个欲饮的姿势。
眼角的余光,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锁定了墨香那张瞬间闪过一丝得意的脸。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