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夜色仍浓,天地间一片静谧。
玄真宗的三千青玉阶上,凝结着晶莹的露水,宛如串串珍珠,点缀在这古老而庄重的石阶上。
云翊的步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的手腕上,玄铁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声音在空旷的石阶上回荡,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这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它像是一种古老的呼唤,让人不禁想起那些被岁月遗忘的故事;又像是一种未知的警告,让人对前方的道路心生敬畏。
领路的灰袍道人走在前面,他的步伐显得不紧不慢,手中的麈尾不时地轻轻甩动,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这风声与云翊腕间的锁链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
然而,就在这宁静的氛围中,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檐角的青铜铃毫无征兆地一齐颤动起来,发出一阵清脆而急促的响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这阵***惊起了一群栖息在古树上的白颈寒鸦。
它们被吓得惊慌失措,呼啦啦地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鸦群掠过鎏金匾额时,云翊的目光恰好落在那三个古篆字上——“玄真宗”。
这三个字,以一种古老而庄重的姿态呈现在云翊眼前。
他凝视着这三个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而当他将目光移到手中那枚青铜指环时,惊讶地发现,指环内壁的符咒,与匾额上的三个字,笔锋竟然如出一辙。
“止步。”
灰袍道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云翊的思绪。
他掐诀念咒,解开了云翊腕间的玄铁锁链。
随着锁链坠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整个玄真宗都被这声音惊动了。
阶前的古松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震动,松针簌簌地落下,如同一阵绿色的雨,洒落在墨玉砌成的验骨台上。
那验骨台周围,二十八根蟠龙柱环伺而立,而在中央,一座巨大的青铜鼎正蒸腾着袅袅青烟。
云翊见状,心中一紧,他连忙佯装踉跄,扶住了石栏。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石栏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三道寸许深的爪痕。
那爪痕的边沿,泛着与村民黑血相同的靛蓝色,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留下的印记。
晨雾裹着檀香漫来,却压不住腥甜血气。
这味道与古冢黑液相似,只是混着龙涎香遮掩。
云翊跪在冰凉的墨玉上,听见远处环佩叮咚如泉鸣。
七道紫影踏云而至,为首老者眉心朱砂痕艳如血珠,腰间玉牌"玉衡"二字泛着青光。
"这便是沾染秽气的山野竖子?
"摇光长老怀中的雪貂突然龇牙,碧绿眼珠盯着云翊心口,"倒生了副好根骨。
"玉衡子袖中滑出青铜量天尺,尺面星斗刻度泛着幽光:"净衣。
"道童捧来鎏金盆,云翊浸手时瞳孔微缩——盆底浮雕着人面蛇身的怪物,与古冢壁画如出一辙。
当他褪去上衣露出脊背,蟠龙柱突然齐震,柱身龙目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凹槽汇向中央巨鼎。
量天尺贴上第三节脊椎时,云翊突然想起刘婶胸口的青铜指环。
那夜雨水冲刷下,环扣位置正对此处脊骨。
尺面"贪狼"星位骤然发烫,暗金道纹在皮下游走如活物,玉衡子眉心朱砂猛地跳动。
"开鼎!
"青铜鼎盖移开三寸,青灰烟尘裹着未燃尽的碎骨涌出。
云翊瞥见半片挂着银镯残片的指骨——正是阿萝腕间那对并蒂莲纹样。
鼎身饕餮纹吸饱了晨雾,竟似活过来般蠕动,獠牙间垂下暗红血丝。
"验灵。
"灰袍道人呈上玄玉盘,盘中血玉布满蜂巢状孔洞。
云翊掌心贴上玉石刹那,千万银针顺血脉游走的刺痛令他闷哼出声。
玉石化作齑粉从指缝流泻,却在半空凝成北斗吞狼星象,碎屑间隐约浮现青铜轮盘虚影。
"当真是..."开阳长老的白须无风自动,"速禀掌门...呃!
"八荒鼎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鼎壁浮现上古壁画:赤目巨人被天雷贯穿脊柱,雷光中青铜轮盘缓缓转动。
云翊脊柱道纹骤亮,鼎内骨灰翻涌成七具人形,面容竟与他分毫不差。
玉衡子袖中寒芒隐现:"噬灵凶兆,当诛!
""且看鼎耳。
"瑶光长老银铃索缠住乌金钉。
猩红液体正顺着饕餮纹路蜿蜒,在鼎足汇成血泊。
云翊突然踉跄跪地,脊柱如遭烙铁——血泊中浮现那夜暴雨,七个戴青铜面具的玄真弟子正在村井投药,为首者袖口北斗银绣刺目。
血泊中的幻象陡然扭曲。
云翊看见投药的玄真弟子揭开面具,露出的竟是三日前给他送饭的杂役面容。
那杂役袖中滑落的药包上,赫然印着验骨台蟠龙柱的纹样。
"此子灵台澄明,可入内门。
"玉衡子突然改口,量天尺重重敲在云翊肩井穴。
暗劲透骨而入,后颈被噬魂钉刺破的皮肤渗出黑血,沿着脊沟滑落,在墨玉台上灼出青烟。
瑶光长老的银铃索缠上云翊手腕:"随我去洗髓池。
"穿过九曲回廊时,云翊嗅到浓郁的腥甜。
廊外荷塘飘着靛蓝色浮萍,塘底沉着七具青铜棺椁,棺盖纹饰与古冢中的主棺一模一样。
领路的道童突然驻足,云翊瞥见他后颈浮现的暗金纹路——竟与自己脊柱上的道纹同源。
"褪尽尘秽。
"瑶光长老挥袖推开青铜门,蒸腾的水雾中矗立着九丈见方的血玉池。
池水泛着诡异的青铜色,水面浮着未燃尽的符纸残片。
云翊踏入池水的刹那,脊柱道纹突然灼痛,池底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
"这是...啊!
"银铃索骤然收紧,将他拽入池底。
暗流中有冰冷锁链缠上脚踝,锁头刻着"玄渊七百载封"的铭文。
云翊屏息摸索,指尖触到池壁凹陷——二十八宿图纹与青铜轮盘完全一致,天枢位嵌着半枚青铜指环。
水面忽然传来交谈声。
"这具道体比前七个更完美。
"是玉衡子的声音,"噬魂钉己种入贪狼穴,待北斗连珠之日...""嘘——"瑶光长老轻笑,"洗髓需三个时辰,够你布完锁龙阵了。
"脚步声渐远。
云翊在池底睁开眼,惊见西周悬浮着七具冰棺。
最近那具棺中少年与他容貌无异,心口插着刻满符咒的噬魂钉,钉尾系着银线,另一端没入池壁星图。
暗流突然湍急。
云翊被卷向池心漩涡,手中攥着的锁链突然发烫。
链身浮现血色篆文,正是古冢青铜棺上见过的"往生"二字。
他借着浮力上潜,水面倒映的星空却让他浑身发冷——北斗七星的位置,竟与父亲临终时看到的倒悬星象完全一致。
"砰!
"池边青铜镜突然炸裂。
云翊翻身滚出水面,瞥见镜中残影:自己白发染血,一把剑贯穿一女子心口。
而此刻窗外掠过巡逻弟子的身影,他们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与古冢主棺中人的面甲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