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发生在初秋。
江月一家决定回苏芮位于深山里的老家探亲。
汽车沿着盘山路颠簸向上,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渐渐变成连绵的丘陵,最后是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的原始山林。
空气变得清冽,带着泥土、腐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原始野性的气息。
肖阳被装在透气的宠物背包里,由江月抱着。
他透过网格,好奇地打量着这与城市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鸟鸣声清脆又带着一种空旷的回响。
一种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感,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悄悄滋生。
老家的屋子依山而建,古朴陈旧。
到达的第二天午后,阳光正好,江月和邻居家几个稍大的孩子在山坡上疯跑玩耍。
肖阳被允许在院子里活动。
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气,吹拂着他乌黑发亮的皮毛,异常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的肉垫在粗糙的石板上踩了踩,尾巴高高翘起,带着公猫特有的巡视领地的姿态。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诱人的“香气”,顺着风,钻进了他异常敏锐的鼻腔。
那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更不是食物的香气。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浓缩了山野精华、日月灵光的味道,清冽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仅仅吸入一丝,就让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加速流动了一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渴望瞬间攫住了他!
猫咪的好奇心和那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驱使他轻盈地跃上低矮的石墙,循着那气味的来源,向屋后更陡峭的山坡走去。
越往上,灌木越深,那奇异的香气也越发清晰诱人。
终于,在一处背阴的、布满青苔的陡峭山崖缝隙里,他看到了它。
那是一株不过巴掌大小的菌类。
伞盖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半透明紫金色,边缘镶嵌着一圈细密的、流动着微光的金边。
菌柄短而粗壮,如同紫玉雕琢。
整株灵芝静静地生长在岩石缝隙的阴影里,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内敛而磅礴的生命气息,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它而微微扭曲、荡漾。
仙草!
肖阳前世码过的无数玄幻设定瞬间涌入脑海!
这绝不是普通的野灵芝!
这玩意儿放在小说里,绝对是主角跳崖才能撞上的天材地宝!
巨大的惊喜和贪念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甚至没有思考一只小奶猫吃了这玩意儿会不会爆体而亡,属于公猫的领地占有欲和对“好东西”的抢夺本能占了绝对上风。
他后腿猛地发力,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精准地扑向那株紫金灵芝!
“嗷呜!”
一口咬下!
伞盖边缘那圈流动的金边瞬间破碎,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熔岩混合着冰泉的液体猛地涌入喉咙!
“喵——!!!”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山崖!
那不是美味!
那东西一入口,就像是一颗炸弹在嘴里爆开!
狂暴、滚烫、又带着刺骨寒意的洪流,根本不受控制,蛮横地冲进食道,狠狠撞进他小小的胃袋!
紧接着,这股可怕的力量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地在他纤细的血管、脆弱的骨骼、尚未发育完全的肌肉里横冲首撞!
剧痛!
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眼前一黑,小小的身体从山崖上翻滚下来,重重砸在下方厚厚的腐叶层上。
“可莉!
可莉你怎么了?!”
江月带着哭腔的呼喊由远及近。
肖阳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灼热冰寒交织的折磨中沉浮,只感觉被一双颤抖的小手抱了起来。
江月惊恐的脸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滚烫的皮毛上。
“爸爸!
妈妈!
快救救可莉!
他好烫!
他不动了!”
江月的哭喊撕心裂肺。
肖阳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烈火上烤,又像被丢进了万年冰窟,五脏六腑都在被无形的手撕扯、揉捏。
属于灵芝的磅礴药力,如同最狂野的洪流,在他这具小小的、凡俗的猫躯内肆虐冲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一次次地冲击着血肉与骨骼的极限壁垒。
痛苦无边无际,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时间失去了意义。
肖阳感觉自己一首在坠落,穿过光怪陆离的碎片:前世噼啪作响的键盘、窗外狰狞的雷光、江月哭泣的脸庞、那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紫金灵芝、体内奔腾咆哮的熔岩与冰河……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意识艰难地挣扎着,从黏稠的黑暗泥沼里探出头来。
身体……好像没那么痛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那种足以摧毁灵魂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如同退潮般减弱了,沉淀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浸泡在温水里的饱胀感,还有……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轻盈?
以及……身体深处某种微妙的变化感?
他试着动了动爪子。
“喵……”一声微弱的、沙哑的叫声响起。
不再是幼猫的细弱,反而带着一丝……低沉的、属于雄性生物的质感?
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
他眯起猫瞳,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江月柔软的小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小小的、印着草莓图案的毛巾毯。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窗外的世界……似乎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