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是在量子泡沫的刺痛中恢复意识的。
他的视网膜残留着十一维空间撕裂时的几何风暴，那些克莱因瓶形态的光流仍在视觉神经末梢跳动。
当触觉率先回归时，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深深***某种胶质物中——银灰色的半流体物质，既像水银又像活体组织，此刻正顺着他的指缝分泌淡绿色酸液。
"别动。
"苏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正在卡俄斯-III的大气层里自由落体。
"林夜艰难地抬头，看见女考古学家用磁力索缠住自己的腰，另一头系在正在解体的空间站舱壁上。
他们下方三万米处，紫色晶体森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枝干间跃动的电弧在云层中投射出巨型全息投影——那是用脉冲星排列成的星图，与林夜在土卫六昏迷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天空。
六轮大小不一的月亮悬停在黄昏线上方，其中两轮正在发生日食，暗红色日珥从月背喷涌而出，在电离层绘出血管般的发光纹路。
林夜突然意识到这些天体运行的轨迹完全违背开普勒定律，它们更像是被精心摆放在水晶球里的装饰品。
"大气成分79%氩气，19%甲烷，足够把你的肺变成焦炭。
"苏洛松开磁力索的保险扣，"抓紧，我们要进行相位穿透了。
"失重感骤然加剧。
林夜看到苏洛的机械眼瞳孔分裂成六个同心圆，她胸前挂着的黑曜石吊坠突然悬浮起来，射出七道不同频率的激光束。
当光线交汇在他们下方三百米处时，空气突然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就是现在！
"苏洛拽着他撞向裂缝。
林夜听到自己左臂骨折的脆响，紧接着是粘稠的触感——他们穿过了一层非欧几里得空间膜，坠入由发光菌毯构成的缓冲层。
腐殖质的腥甜涌入鼻腔，林夜呕吐物中的血丝很快被菌丝吸收。
苏洛点亮紫外手电时，林夜发现自己的骨折处己经被菌丝包裹。
这些淡蓝色微生物正在分泌类似骨水泥的物质，而更深处的地下传来规律的震动，仿佛整片大陆是某个巨型生命体的器官。
"欢迎来到银河系最危险的图书馆。
"苏洛用相位刀切开垂落的菌毯，露出后方镶嵌着生物晶体的洞壁，"卡俄斯-III的活体数据库，每个孢子都储存着十亿兆字节的文明记忆。
"林夜正要开口，整座洞穴突然剧烈抽搐。
菌毯在十秒内全部钙化，晶壁上浮现出血管状的荧光回路，某种超越人类听觉上限的尖啸在颅骨内震荡。
苏洛的机械眼迸出警告红光："有东西在改写局部物理法则！
"他们冲出洞穴的瞬间，林夜见证了宇宙最壮丽的噩梦。
紫色晶体森林正在集体坍缩，每棵三百米高的晶树都折叠成克莱因瓶结构，树冠处的粒子光束扭曲成莫比乌斯环。
天空中的月亮分裂出无数残影，这些高维投影在地面投下彩虹色的几何阴影，凡是被阴影触碰的物体都在发生拓扑变化——飞鸟长出金属羽翼，砂岩流动成函数方程，甚至光线都开始呈现斐波那契螺旋的传播轨迹。
"抓住这个！
"苏洛抛来刻满符文的金属立方体，"量子共振器能暂时稳定你的身体拓扑结构！
"林夜握紧立方体的瞬间，剧痛从掌心首达小脑。
他看见自己的骨骼在X光透视下跳舞，DNA双螺旋正在与某种金色纳米机械重组。
更可怕的是他的视网膜开始解析高维信息——此刻在他眼中，苏洛不仅是三维存在，更是延展到西维轴上的无数可能性分身。
"你的基因锁正在崩溃！
"苏洛的声音忽远忽近，"用意识聚焦在......"警告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
两公里外的晶树突然集体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重组为二十面体形态。
林夜感到胸腔内的立方体开始共振，那些碎片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瞬间在他们周围构筑出正十二面体屏障。
透过半透明的屏障，林夜看到现实正在被剥离。
植被褪色成薛定谔概率云，大气层卷曲成狄拉克之海，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心，有个无法描述的存在正从虚空中渗出。
它既像黑洞又像星云，每个基本粒子都在尖叫着违背泡利不相容原理。
"虚空之影的局部投影......"苏洛的机械眼流出电解液，"别看它的眼睛！
"但为时己晚。
林夜感觉自己被拆解成无数个平行自我，每个意识都在经历不同的死亡：在火星沙漠干涸成木乃伊，在液氮海洋中永恒坠落，甚至成为银河系悬臂旋转的润滑剂。
最可怕的是一段闪回——戴着呼吸面罩的母亲在病床上握住他的手，而她的瞳孔深处跃动着与二十面体相同的幽蓝光芒。
"林夜！
"苏洛用相位刀刺入他的大腿，剧痛暂时压过幻觉，"用你的基因权限！
"濒临崩溃的林夜本能地拍向地面。
金色纹路从他掌心辐射开来，与晶脉中的能量流产生共鸣。
大地突然隆起形成保护穹顶，那些构成屏障的碎片开始超频震动，发出足以撕裂原子的共鸣波。
当空间重新稳定时，方圆五公里的晶体森林己化为齑粉。
林夜跪在环形山中央，看着自己的右手皮肤下流动着液态金属光泽。
苏洛捡起一片还在发光的晶核，上面刻着先行者的文字：观测者权限激活清理协议执行完毕欢迎回家，守望者夜幕降临时，他们在菌毯洞穴深处发现了先行者遗迹。
水母状的全息终端在检测到林夜的基因特征后，投射出令苏洛窒息的画面——十万年前，十二个螺旋星系的首脑在这颗星球签署《文明火种协议》，而主持仪式的先行者代表，赫然长着与林夜母亲相同的东方面孔。
"这不是巧合。
"苏洛调出深空协会的绝密档案，"二十年前，有艘殖民船在穿越小行星带时接收到神秘信号，所有胚胎培养舱都发生了基因编辑......"她的话被洞穴外的异变打断。
紫色晶尘在夜空中凝聚成银河系星图，其中太阳系的位置跳动着血红光芒。
林夜突然明白那些粒子光束的真相——整个卡俄斯-III就是座巨型射电望远镜，而它此刻对准的，正是1.6万光年外的猎户座星云。
苏洛的终端突然接收到超空间信号。
破译后的视频让两人血液冻结——穿着泰坦矿业制服的工程师正在月球背面挖掘，而他们手中的钻头，正在激活另一个二十面体装置。
"它们不是被埋葬......"林夜的声音沙哑，"是在等待。
"洞穴深处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某种古老的能量核心开始脉动。
在卡俄斯-III的两个太阳同时跃出地平线时，林夜终于看清那些晶脉的分布规律——整个大陆的能量网络，最终都指向他胸腔内跳动的量子共振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