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闵星抬头不解的看向叶许棠。
“那个赌坊的坊主,我不想叫她二嫂。
如果不是遇到了二叔进了叶府,她这样的女子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叶许棠轻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用手撑着脸。
突然这间房子的门被打开了,两人都吓了一跳,毕竟二十年前叶许棠都并未出生,这里的人也不可能认识她是叶家大小姐。
玄色的锦袍轻扫过门槛,腰间羊脂玉双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年眉梢带着笑,倒像是茶盏里落了片早开的山茶花瓣。
他略过闵星和叶许棠二人,叶许棠微微一愣,“这是二叔?”
闵星小声说道:“他好像看不到我们。”
叶许棠肘了他一下,“这不是废话吗?
这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
“那你刚才怎么都不敢呼吸了。”
“你!”
叶许棠刚准备起身给他一拳。
“好了你们别打情骂俏了,你们想想怎么样才能出这个时空吧。”
江奕的声音从传音石中传出,还没等叶许棠反驳,闵星赶紧说:“对对对,大小姐我们赶紧想想办法好不好?”
此刻少年转身便走向了紫檀书桌,袖口略过了案头青瓷笔洗,里面盛着些许残茶,几片山茶叶子浮在了水面。
他忽然执笔,似乎在写信。
叶许棠凑过去看了看,烛火跳动间,信笺上似乎有着淡淡墨香。
闻韶卿亲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初见卿时,恰如山茶逢着三月雨,惊破我满室算珠声。
我自幼只知算数研磨,自许精通商道妙计,但那日在赌坊去寻三弟时,见到姑娘那一刻。
我且冒昧,愿以余生为契,愿卿为掌事人。
信末叶砚秋三个字力透纸背。
还没等叶许棠和闵星二人细看,一片山茶花瓣从窗外飘过烛火,烛火陡然灭掉。
屋内又传来婴孩的哭泣声,闵星轻轻捂住叶许棠的耳朵。
待二人睁眼,己经不在叶府那座院中,眼前是一座赌坊。
“这是二十年前的金裕城长街,为什么我们又到了这里。”
叶许棠脸似乎有些微红,支支吾吾的说道。
闵星挑了挑眉,“叶大小姐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莫非是…”恰巧此时传音石亮了起来,“闵兄弟,我刚才去冒着偷偷跟你们出来历练被师父责骂的风险,去询问了师父更多关于渺尘镜的一些事。
然后我们发现这个渺尘境竟然还有一个特别的功能,就是可以折射任何事物的欲望。”
江奕缓缓说道。
“与其说是欲望,不如说是执念,因为死去之人的欲望只能化作执念。
出这个幻镜的方法就是你们要找到这个执念,然后幻境就会破碎。”
传音石中传来玄煜的声音,但闵星和叶许棠有些困惑。
“现在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又到了明月赌坊,这大概就是闻韶的执念,肯定是和二叔有关吧。”
“你们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什么事情随时用传音石和我们联系,我们继续在房内查阅更多关于碎片的事情,有消息告诉你们。”
听完了玄煜的话,闵星将传音石放在腰包中。
赌坊外墙用黛青色砖石砌就,墙缝里嵌着碎玛瑙,月光漫过时会泛出粼粼微光,像撒了满墙的银屑。
正门匾额是整块乌木刻的"明月"二字,"明"字左半的"日"竟被雕成骰子形状,六点凹处常年积着香灰﹣﹣据说是赌客们用香火头按出来的祈愿。
寅时正刻,明月赌坊的琉璃灯烧得正旺,七十二盏银骰子风铃被穿堂风扯得叮咚乱响,盖过了楼下鼎沸的人声。
两人进入赌坊西处观望着,突然发现正中间的赌桌前是满脸通红的叶砚秋。
他似乎是喝醉了,口齿不清的喊着:“我想要见闻韶姑娘一面。”
赌桌附近的几个男人哄笑道:“叶公子快回去吧,你那老母亲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闻韶姑娘可不想见你。”
二楼雕花木窗"吱呀"推开半扇,先是垂下一缕绣着金线骰子纹的猩红幔帐,幔帐晃动间,腕间缠绕的红绳上坠着九枚银质骰子,随着轻微的动作相击,发出细碎清响。
中庭赌客们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抹艳丽的红牢牢攫住。
她赤足踩上金砖地面,脚踝上戴着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尖。
“这我二叔高攀的上吗?”
叶许棠感叹道。
闵星低头静静看着叶许棠眼里细碎的光,没有应她。
她来到倒在地上的叶砚秋面前,轻轻蹲下来,用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叶砚秋满脸通红,“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来,我…”“嘘…现在你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的唇被手指抵住,“你今生今世,是否只会娶我一人为妻子?”
叶砚秋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竖起三根手指喊道。
“我叶砚秋发誓,除非去死,此生此世我只会娶闻韶姑娘一人为妻。”
“你二叔这样呆傻,看着也不像会辜负人家姑娘的人啊。”
闵星低头轻声说道,叶许棠轻叹了一口气,“我二叔的婚约早就被定好了,哪里轮得到他自己娶妻的份啊。”
这话刚说完,周围场景迅速开始变换。
如同走马灯一样,两人看到了叶砚秋跪在叶府门前被下人拿板子抽打,浑身都是伤痕。
看到了闻韶在闺房中拿着一盒子的信封静静的看着,等待着叶砚秋来找她。
最后在叶府的祠堂中,叶砚秋对着那些牌位跪着。
“你还没娶她,就把她接到你的院中对外宣称她是你的妻子,还种了满院的山茶,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个痴情种。”
叶府的老祖母轻哼了一声,一拐杖打在了他的腿上,叶砚秋笔首了跪了下去。
“迟早是要娶她的,现在接来也无妨。”
又一拐杖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闷哼了一声。
闵星将叶许棠微红的双眼挡住,静静等待着周围场景的快速变幻。
院中闻昭静静立在山茶丛旁边,鬓边斜簪的白山茶忽地落了一瓣,正巧跌在淡红裙裾的金线纹样间。
暮色漫过黛瓦时,那抹素白竟与她颈间的项链融成一片,恍若枝头初绽的新雪,却又比雪色多了几分温润的柔光。
闻韶的陪嫁丫鬟眼中含泪:“叶砚秋这几个月根本就没有来看过您,您现在怀着孕他都不知道。”
她看着她垂眸不语的样子,“您为了他甘愿把赌坊关了,就因为老夫人嫌弃您的身份。
为了他甘愿做妾,爱一个人何苦如此?”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眉眼间带着柔和。
“只要他不背叛我,再痛我也不会放手。”
“夫人,你可知,他马上要娶城中与他自小就有婚约的许家小姐为妻。”
“不是这样的,不是……”叶许棠想上前告诉她真相,却被拉住手腕。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闻韶,而身旁的闵星竟然消失不见,她抖了抖,没有什么比一个死人出现在你身后更恐怖了。
周围的场景回到了破败的院中,她美丽的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问道:“爱一个人何苦如此?”
“你不是闻韶,她的执念不会是这个,对吗?”
叶许棠看着她。
此话说完,“闻韶”笑了笑。
“你知道为什么叶公子总会送给闻韶姑娘山茶吗?”
她手中出现了一朵艳丽的山茶,“山茶花开似妙音流水,《韶》乐尽善尽美。
山茶代表了理想的爱。”
温柔婉转的声音在叶许棠耳边响起,“你知道为什么我发现你不是她吗?”
“闻韶”脸上有些错愕,摇了摇头。
“那些场景全是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但闻韶并不知道二叔为了她也做了那么多。
即使是这样,她不觉得这是苦,她向来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
你是我二叔种下的山茶花,对吗?”
“倘若放手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情深缘浅,终是离别多。”
她将山茶给叶许棠戴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叶许棠用手轻碰了那朵花,“聚散如骰,落子无悔。”
“她”笑了笑,“谢谢你”。
而此刻闵星看着面前婴孩化作的冤鬼,啼哭声让他头痛欲裂。
他心中想的居然是还好她不在这里,本来以为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之时剑身突然猛烈抖动然后插入了婴孩的心脏处。
待冤鬼消失后,地上出现一枚发着光的碎片,闵星刚伸手触碰到,幻境骤然破灭,似乎传来淡淡的山茶香。
待闵星和叶许棠再度睁眼,面前就出现了玄煜和江奕两人。
“我们一首在用传音石和你们尝试联系,但是好像没有用。”
玄煜皱眉说道,叶许棠和闵星先是将在幻境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他们说了一遍,然后闵星将碎片拿了出来,“这剑还真是有点能耐,首接救了我一命,没想到这幻境居然是门外那片山茶的执念…”他刚说完想指向门外那片山茶,发现居然全部都枯败了。
“好像只有叶小姐头上这朵还是开的。”
江奕惊奇的说道,然后看向了叶许棠。
“嗯…这是她给我的礼物。”
“那我们见到那个婴孩尸体和你说的心脏居然就这样消失了?”
闵星有些疑惑。
“那也许是幻境的一把锁和钥匙。
你们先发现了婴孩这把锁,我们再看到了心脏这个钥匙,紧接着幻境才开始发生变换。”
江奕蹲在旁边看着碎片说道。
“总而言之,我们出叶府再继续商量吧。”
玄煜将碎片收好,然后对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