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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光初遇

发表时间: 2025-04-24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雾气,温行舟跪坐在青石阶上,铜盆里的热水己经换过第三回。

初春的晨露凝在他睫毛上,将眼前巍峨的殿门晕染成模糊的朱红色。

他偷偷活动了下刺痛的手指——昨夜嫡兄用戒尺责打的掌心肿痕未消,碰到铜盆边缘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吱呀——"沉重的殿门突然从内打开,暖融融的沉水香混着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温行舟慌忙低头,看见杏黄色衣摆掠过门槛,金线绣的云纹在宫灯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进来。

"这声音比想象中清冷,像雪水敲在青瓷上。

温行舟起身时膝盖一软,险些打翻铜盆。

殿内织金毯吸去了足音,他盯着自己沾泥的布鞋在华丽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印记,羞耻感烧得耳根发烫。

"殿下晨安。

"铜盆举过头顶时,水面倒映出幔帐间伸来的手。

水波微漾,他看见姬永宁掬水的动作顿了顿。

一片寂静中,唯有水珠从指缝滴落的声响。

忽然有冰凉的东西碰触他的手背——是姬永宁的指尖,正轻轻点在他被热水烫红的皮肤上。

"疼?

"单字如石子投入深潭。

温行舟惊得抬头,正撞进一双映着烛火的眼眸。

传闻中冷若冰霜的太女殿下,此刻微微蹙眉的神情竟透着几分活气,瞳仁在光下显出罕见的琥珀色,像封存了阳光的蜜蜡。

"奴、奴侍不……"话音戛然而止。

姬永宁突然握住他手腕,将他整只手按进铜盆。

温热的水流漫过伤痕,对方拇指正卡在他被嫡兄掐出的淤青上,力道精准得让他浑身一颤。

"冻疮要揉开。

"姬永宁的声音依旧平淡,掌心却暖得出奇,指腹在他骨节处打着圈***,"温家连手套都不给?

"温行舟呼吸凝滞。

嫡兄总嫌他指节粗大不像世家公子,此刻这双粗糙的手却被储君捧在掌心。

铜盆水面剧烈晃动,映出他通红的脸——不知是羞是痛,还是因为姬永宁突然俯身时,发丝扫过他手腕的微痒。

"更衣。

"蟒袍前襟的金线在烛火下粼粼如波。

温行舟为姬永宁系领扣时,嗅到她衣领间淡淡的药香,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甜——像是偷偷含过蜜饯后残留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在瞥见镜中景象时怔住:太女殿下比他高了半头,此刻微微仰头的姿势,让他能清晰看见她后颈处一颗淡色的小痣。

玉带扣上的瞬间,姬永宁突然转身。

温行舟慌忙后退,却踩到自己衣摆,整个人向前栽去。

电光火石间,他用手肘撑住妆台,堪堪停在距姬永宁三寸之处。

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呼出的白气拂动她鬓边碎发,像早春枝头颤动的新芽。

"莽撞。

"姬永宁语气冷淡,耳尖却泛起薄红。

她抬手取下妆奁中的青瓷盒,挖了块药膏抹在他伤处。

温行舟屏住呼吸,看着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唇珠因专注而微微嘟起——这模样竟有几分稚气的可爱。

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当姬永宁的指尖无意擦过他腕间脉搏时,温行舟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滞。

窗外晨光渐亮,一缕金线爬上案头,照亮《贞观政要》的书页。

"念。

"温行舟跪坐案边,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念到"兼听则明"时,他瞥见姬永宁朱笔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弧线——那是弹劾丞相的折子。

他喉咙发紧,却听见书页翻动的轻响。

姬永宁不知何时挪近了半尺,衣袖垂落在他膝头,云纹暗绣蹭过他冻伤的膝盖,像一片温柔的抚慰。

"……继续。

"日光爬上东窗时,温行舟的声音己经沙哑。

姬永宁突然搁笔,从案底抽出一方软垫踢到他膝下。

锦缎上绣着兰草,边角有些起毛——显然是常用之物。

"退下吧。

"走出殿门时,温行舟在门槛内侧发现一双羊皮小靴。

衬里的兔毛雪白柔软,大小正合他冻肿的脚。

穿上的瞬间,暖意顺着脚底漫上心口,烫得他视线模糊。

晨光中,他抱紧铜盆疾步离去,没看见朱漆窗棂后,姬永宁正用他拭过手的绢帕,轻轻按在自己发烫的耳根。

---东宫的夜,总是格外漫长。

温行舟跪坐在书房角落的蒲团上,目光悄悄追随着案前执笔的太女殿下。

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如玉般清冷,朱笔在奏折上勾画时,笔锋凌厉如刀,墨迹未干便己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己经这样静静守了三个时辰。

姬永宁批阅奏折时极专注,极少开口,整个书房内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偶尔夹杂一两声烛芯爆裂的轻响。

温行舟不敢打扰,只是每隔一刻钟便轻手轻脚地替她换一盏新茶,确保水温始终温热适宜。

可今夜,他注意到姬永宁的动作比平日慢了许多。

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指尖在玉面上轻轻打转,一圈、两圈……温行舟默默数着,竟己转了十七次。

而那支朱笔悬在《漕运改制疏》上方,迟迟未落。

——她在犹豫。

温行舟微微抿唇。

姬永宁极少犹豫,她向来杀伐决断,批阅奏折时落笔如风,可今日这份奏疏,她竟己看了两刻钟。

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开口:"殿下,茶凉了,奴侍换一盏新的。

"姬永宁没应声,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动作快些。

温行舟垂眸,轻步上前,端起案角的青瓷茶盏。

茶盏仍是满的,显然她一口未动。

他不敢多言,只是安静地换了一盏新茶,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原位。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姬永宁忽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腕上的翡翠镯子不慎磕在茶盏边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温行舟脚步一顿。

姬永宁极少显露疲态,更不会在人前示弱。

可此刻,她的眉心微微蹙起,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力道似乎有些重,连指节都泛了白。

温行舟心跳微快,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他知晓自己不该逾矩,可看着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可是头痛?

"姬永宁没抬眼,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温行舟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坐在她身侧,轻声道:"奴侍……略通穴位***,若殿下不嫌,奴可替您舒缓一二。

"姬永宁指尖微顿,终于抬眼看他。

烛火映照下,她的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温行舟几乎能在那双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紧张、忐忑,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