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解剖刀划开程毓秀左胸第三根肋骨时，沈墨白闻到了熟地黄混着朱砂的苦香。
这味道他在广慈医院的停尸房闻过千百回，却从未在新鲜尸体上嗅到过﹣除非死者在断气前吞服了大量中药汤剂。
"心肌呈桑葚状病变，符合乌头碱中毒特征。
"程雪迎的声音从珍珠面帘后传来，冷得像她手里的柳叶刀，"但银针上的珍珠粉检测出马钱子碱，凶手似乎在玩药理悖论游戏。
"沈墨白没有抬头。
显微镜下的组织切片正浮现奇异纹路，那些坏死的毛细血管竟勾勒出月河镇地图的轮廓。
当他将目镜旋转15度，古镇东南角的乱葬岗位置突然渗出淡蓝色荧光﹣﹣这是尸体在特定频率声波***下才会产生的磷光反应。
"程小姐是否听过镇魂歌的传说？
"他忽然开口，"《临安府志》记载，月河镇每逢双瞳者横死，河道便会传出声，据说能唤醒解室的门轰然洞开。
王署长举着油灯的手在发抖，灯罩上溅满泥点："沈医生，程小姐，戏园子出事了！
"子时的更鼓恰在此刻敲响，这次是五短两长。
（中）被烧成焦骨架的戏台像只张开巨口的兽。
沈墨白踩着满地琉璃碎片走近时，发现焦尸脖颈上缠着半融化的珍珠项链﹣﹣每颗珠子中央都有针孔大小的刻字，连起来正是昨夜他在玉佩上看到的那首诗。
"死者是红遍江浙的坤伶白玉霜。
"王署长指着戏台立柱上的血字，"您看这个。
"焦黑的木柱上，有人用指血画了幅星宿图。
沈墨白掏出苏挽云遗留的发带对比，金线绣纹与血图某处突然产生共鸣。
当他将发带覆在血图上，缺失的房宿西星正好被金线填补完整。
"这不是死亡讯息。
"程雪迎的鎏金镯擦过焦尸天灵盖，"是镇魂符的变体，你看这里﹣-"她指尖点着血图边缘的锯齿状纹路，"模仿的是程家镜廊的雕花，但多了一道逆时针旋涡。
"突然，戏台残骸深处传来婴儿啼哭。
沈墨白扒开冒着青烟的幔帐，看见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攥着半截戏票酣睡，票根日期赫然是民国五年西月初八。
更诡异的是，婴儿睁眼的瞬间，瞳孔外缘闪过金环异光。
"二十年前．"程雪迎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两步，"白玉霜就是西月初八被卖进程宅的丫头！
"（下）沈墨白在客栈翻开《月河镇水文志》时，烛火突然变成幽绿色。
书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照片，竟是父亲与程老爷在程家画舫的合影，日期标注着民国五年西月初七。
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第七次疫苗试验体出现双瞳变异。
窗外飘来场声。
他抓起听诊器冲进雨幕，循着声源来到镇西义庄。
腐朽的柏木棺材中，白玉霜的焦尸竟完好如初地躺着，鬓边还簪着新鲜的玉簪花。
当他把听诊器按在尸体心口，金属头突然传来规律的叩击声﹣﹣三短三长三短，这是摩斯电码的" SOS "!"沈医生现在信了么？
"苏挽云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少女倒挂在房梁，月白短袄下摆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腿，绷带缝隙渗出荧蓝液体，"程毓秀的刻不是用来刻印，他在摹拓程宅地宫的密道图。
"她抛下一卷鱼皮，上面用银针扎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沈墨白对着月光展开，那些光斑竟在砖地上投射出程家镜廊的立体部面﹣﹣镜面夹角形成的焦点处，赫然是具水晶棺的轮廓。
"这才是真正的尸体说话方式。
"苏挽云笑着咳出血沫，瞳孔金环开始溃散，"去查查程家近三个月采购的玻璃数量，再想想戏台灰烬里的琉璃碎片．."瓦片突然碎裂。
等沈墨白追出去，只拾到一枚鎏金袖扣﹣﹣孔雀蓝缠枝莲纹中央，嵌着程家族徽的双瞳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