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烛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
夏鸢用朱砂描摹着铜铃内壁的姓名,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啃噬声。
她握紧从周铭那顺来的柴刀,刀柄符咒擦过掌心带来灼痛。
门缝外趴着只黑猫,竖瞳泛着与周铭相同的金色。
它叼着块沾血的傩面残片,爪印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迹,首指后山乱葬岗。
残片上的彩漆让夏鸢心惊。
这是傩戏中"鬼王"面具的右眼部位,眼角本该绘着镇邪符的位置,此刻却多了道新鲜的裂痕。
铜铃突然自发飞向供桌,将装满糯米的陶碗震得粉碎——米粒在地上排列出个"祭"字。
乱葬岗的磷火像被惊动的萤群。
夏鸢跟着黑猫来到处新掘的土坑前,腐臭味浓得能凝成实体。
当手电光照亮坑底时,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咽回尖叫——六姑的尸体呈跪拜状,后脑插着根槐木钉,张开的嘴里塞满铜铃碎片。
"她今早还活着。
"周铭的声音惊得夏鸢几乎跌进坟坑。
他举着火把,火光中脸色青白如纸,"有人等不及了。
"火光照亮六姑紧攥的右手。
夏鸢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里是用血画的地图:村东义庄标注着骷髅头,旁边写着"替身棺"。
她突然想起《傩戏图谱》记载的邪术——用活人替死鬼转移诅咒。
义庄门楣的镇魂符还在滴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七口薄棺呈北斗状排列,每口棺材都在剧烈震动。
夏鸢认出这是村里去年暴毙的七户人家,最末那口新棺的缝隙里,正渗出周德海从不离身的烟丝味道。
铜铃突然发出欢快的鸣响。
夏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上棺盖,梵文从铃身蔓延至她的血管。
棺盖掀开的刹那,周德海青紫的脸庞弹到眼前,肿胀的舌尖上钉着枚桃木钉。
"他本该是第七天的祭品。
"周铭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
夏鸢转头看见他脖颈裂开细缝,皮下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符纸,"提前灭口,说明......"房梁轰然断裂。
几十具村民的尸体从天而降,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槐木钉。
他们扭曲着爬向夏鸢,关节反折的声响如同爆豆。
周铭的柴刀砍飞两颗头颅,却见断颈处钻出沾满粘液的傩面。
夏鸢摇响铜铃的瞬间,所有尸傀齐声尖啸。
铃音在义庄西壁碰撞出梵文形状的音浪,最靠近的尸傀突然调转方向,将同伴撕成碎片。
她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正变成与梵文相同的金色。
混乱中黑猫跃上横梁。
夏鸢跟着它冲破后窗,却在月光下看见此生最恐怖的画面——千年古槐的每根枝条都吊着村民,他们脚踝系着红绳,绳头全部汇聚到树洞中的青铜棺椁。
棺椁里伸出的菌丝正通过红绳往尸体里输送某种活物。
"这才是真正的七日祭。
"周铭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他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布满符文的金箔脸,"每天用七条人命浇灌尸槐,等到头七......"他的话被树洞中爆发的尖啸打断。
青铜棺椁轰然开启,夏鸢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从棺中坐起,胸口插着那把缠满符咒的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