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影重重林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
导航屏幕上的蓝色箭头在盘山公路上诡异地打着转,电子女声每隔三十秒就重复着"信号弱,
正在重新规划路线"。后视镜里,暮色像一滩晕开的墨汁,正从山谷底部漫上来。
她摇下车窗,山风裹着潮湿的槐花香灌进鼻腔。远处层层叠叠的黛色山峦间,
隐约可见几簇青灰色屋脊,像蛰伏在暮色里的兽类脊背。那是青槐村,
姐姐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三天前,林夏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还躺在手机里:"小秋,
我找到重要线索了。青槐村的冥婚习俗可能和最近几起新娘失踪案有关,
明天进村暗访..."后面跟着个定位,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此刻正在导航屏幕上闪烁。
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林秋猛地踩下刹车。车前五米处,
三棵歪脖子老槐树呈品字形拦在路中央,枝干虬结如老人青筋暴起的手臂。最中间那棵树上,
褪色的红绸带在风里飘荡,绸带末端系着的铜铃铛正发出细碎的叮当声。"见鬼。
"林秋抓起副驾驶座上的相机包,手指触到包内侧暗袋里的硬物——那是姐姐的记者证,
三天前在村口灌木丛里找到的。塑料封套裂了道口子,
证件照上林夏的笑容***涸的血迹染得斑驳。绕过老槐树时,铜***突然变得急促。
林秋后颈泛起一阵凉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层层叠叠的槐叶窥视着她。等她回头望去,
却发现那些红绸带不知何时变成了惨白色,在暮色中招魂幡似的飘摇。村口的石碑爬满青苔,
隐约可见"青槐"两个篆体字。石板路两侧的老宅门窗紧闭,
檐角蹲着的石兽生着厚厚的霉斑。林秋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响,经过第三户人家时,
她突然瞥见二楼的雕花木窗开了条缝。苍白的脸一闪而过。林秋举起相机,
取景框里却只有黑洞洞的窗口。当她放下相机,那扇窗分明紧闭着,
暗红色的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人影,看身形像是个梳着发髻的老妇人。"姑娘。
"沙哑的嗓音在身后炸响,林秋差点摔了相机。转身看见个佝偻着背的老头,
浑浊的眼球蒙着层白翳,枯树皮似的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柴刀。"天要黑了。"老头咧开嘴,
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外乡人该去祠堂。"林秋注意到老头左脚踝系着根红绳,
绳结上串着三枚铜钱。这是姐姐调查报告里提到的特征——青槐村守夜人的标记。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老人家,我是来找人的。上周有没有..."话没说完,
远处突然传来唢呐声。那调子凄厉得不似人间乐曲,像是用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铜片。
老头脸色骤变,柴刀当啷落地,干枯的手指死死扣住林秋的手腕:"快走!送嫁的来了!
"林秋被他拽着踉跄跑进条窄巷,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阴风。她鬼使神差地回头,
看见石板路尽头转出一顶猩红的花轿。八个轿夫踏着诡异的步伐,惨白的孝服下摆沾满泥浆,
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脸——不是蒙着白布,
而是像被什么利器生生削平了五官。花轿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林秋的血液瞬间凝固。
轿中新娘戴着鎏金凤冠,霞帔上绣着并蒂莲花,那张侧脸...分明是林夏!"别看!
"老头的手掌重重拍在她后脑,力道大得惊人。等林秋再睁眼,花轿已消失不见,
巷子里飘着纸钱燃烧后的灰烬,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甜味。老头松开她,弯腰捡起柴刀时,
林秋看见他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像半朵莲花。
这个特征她在姐姐的档案照片里见过——青槐村现任村长林德顺,三年前就该去世的人。
"祠堂在西头。"林德顺用柴刀指着巷尾,"记住,入夜莫出屋,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应声。
"他顿了顿,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浮出古怪的笑,"特别是穿红衣裳的。
"林秋摸着发烫的后颈往祠堂走去,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正被吞没。
祠堂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个穿靛蓝布衫的老太太,膝盖上摊着件未完工的红嫁衣,
银针在苍老的手指间翻飞。"林家姑娘回来了。"老太太头也不抬,针尖戳破指尖竟不见血,
"你姐姐也说过要住祠堂。"林秋浑身发冷:"您见过她?"银针突然绷断,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见过啊,那晚她穿着嫁衣往古井去了。
"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嫁衣上的莲花纹,"多好的料子,配得上当祭品。
"夜幕彻底降临的瞬间,祠堂里的长明灯倏地亮起。
林秋这才看清老太太手里的嫁衣根本不是红色,而是被血浸透后发黑的赭色。
袖口处有道裂口,露出半截记者证的塑封边角——和林秋包里那个一模一样。
第二章 夜半送嫁祠堂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青芒。林秋攥着老太太塞给她的黄铜钥匙,
指尖残留着嫁衣冰冷的触感。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檐角悬挂的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惊起一群黑鸦掠过残月。正厅里七盏长明灯摇曳如鬼火,将祖宗牌位映得忽明忽暗。
林秋的视线扫过供桌上褪色的瓜果,
突然定在香炉后某块灵牌上——"林氏十九代守村人林夏之位"的墨迹尚未干透,
烛泪正顺着"夏"字的捺画缓缓流淌。"这不可能..."她伸手去碰灵牌,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泛黄的族谱哗啦啦自动翻页,
停在一幅工笔插画上:十二名凤冠霞帔的新娘跪在古井边,井口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
天空中飘着纸扎的喜轿。画旁朱砂批注赫然写着:"壬寅年七月半,献祭林氏女,
可镇井十二年。"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姐姐失踪那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
族谱上的新娘嫁衣纹样,与老太太手中那件血衣的并蒂莲刺绣如出一辙。
"叮——"手机突然在寂静中炸响。林秋差点打翻长明灯,
屏幕上跳出的微信消息让她血液倒流——本该随姐姐失踪而停用的账号,
此刻发来段十秒视频。画面剧烈晃动,隐约能看见潮湿的井壁在月光下泛着青苔。
当镜头转向井底时,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悬在画面中央,鲜红嫁衣下摆正缓缓渗出深色液体。
视频最后半秒,井水倒影里闪过半张人脸——正是三小时前拦路的老村长林德顺。
祠堂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林秋抄起供桌烛台冲向声源,昏黄的光圈里,
一具描金红漆衣柜正在地砖上缓缓移动。衣柜表面用金粉绘着百子千孙图,
可那些婴孩的面孔全被利器刮花,只留下蜂窝状的窟窿。"吱呀——"柜门突然弹开条缝,
浓烈的槐花香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林秋的瞳孔骤然收缩,柜中整整齐齐挂着十二套新娘嫁衣,
最外侧那件的袖口还别着"临江晚报"的记者证——正是姐姐失踪时戴的那枚。
衣柜深处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林秋倒退着撞上柱子,烛台落地滚进供桌下方。
在火光熄灭前的刹那,她看见所有嫁衣的袖口无风自动,
仿佛有透明的新娘正依次试穿这些浸血的礼服。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
"来换衣裳..."耳畔响起少女的轻笑,潮湿的发丝垂落肩头,"吉时要到了。
"林秋反手抓向身后却扑了个空,手机电筒亮起的瞬间,衣柜已经恢复原位。
唯有地砖上多出道水痕,蜿蜒着通向祠堂天井中的古井。子时的更鼓在村中炸响。
唢呐声由远及近,这次还夹杂着铜钹与皮鼓的闷响。林秋贴着门缝望去,
送嫁队伍正经过祠堂前的石板路。那些无脸轿夫抬着的花轿比先前大了一倍,
轿顶绑着纸扎的龙凤,金童玉女的纸人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眼珠却是用纽扣缝的。
当花轿经过古井时,井中突然伸出数十条泡胀的手臂。轿帘被阴风掀起,
林秋看见新娘的盖头滑落——凤冠下赫然是姐姐惨白的脸,嘴唇被红线密密麻麻缝住,
眼眶里塞着两枚铜钱。"别看眼睛!"枯槁的手掌突然捂住林秋口鼻。
穿靛蓝布衫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腕间银镯叮当碰撞。
她另一只手将把槐树叶拍在林秋眉心,冰凉的汁液顺着鼻梁滑进衣领。
送嫁队伍齐刷刷转向祠堂。八个轿夫的面部开始蠕动,血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老太太拽着林秋退到祖宗牌位前,抓起把香灰撒向空中:"林德顺造的孽,
倒要拿外甥女填窟窿!"香灰落地竟组成个血红的八卦图。轿夫的白骨脚掌踏上门槛时,
供桌上的灵牌突然集体震动,最前排的牌位迸裂,飞溅的木屑在月光下化作银针,
将纸扎的花轿钉在原地。井中传来凄厉的哭嚎,所有嫁衣在柜中疯狂摆动。
老太太趁机将林秋推进供桌下的暗格:"顺着密道去神婆家,
看到手腕有莲花印的人千万别..."暗格轰然闭合的刹那,
林秋听见布料撕裂声与牙齿咀嚼骨头的脆响。她在腐臭的暗道里摸索前行,
指尖突然触到团粘稠的东西——那是用红绳捆着的三根断指,指甲上还残留着淡粉色甲油。
和姐姐失踪前做的美甲一模一样。第三章 守村秘辛暗道尽头是口倒扣的水缸。
林秋推开缸底的暗门,腐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棂上的符纸,
在神婆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老人盘坐在槐木雕花床上,十指缠满浸血的丝线,
每根线都通向屋梁悬挂的陶瓮。"林家丫头到底回来了。"神婆的眼皮被红线缝住,
嘴角却精准地转向林秋的方向。她腕间的莲花印记泛着青紫,
与老村长后颈的胎记恰好能拼成完整并蒂莲。林秋后退时撞翻竹篓,滚出个扎满银针的布偶。
布偶穿着记者证改制的小衣,
心口位置别着枚带血的美甲片——正是姐姐失踪前丢失的尾戒甲片。
"你姐姐的魂被钉在嫁衣里,身子泡在井水中。"神婆的丝线突然绷直,
某个陶瓮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要破这阴亲局,
得找到三样东西:万历年的合婚庚帖、浸过十二代新娘血的槐木梳,
还有..."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神婆的丝线应声而断。她枯瘦的手掌拍向床板,
暗格里弹出本裹着人皮的册子:"快走!林德顺的伥鬼闻着味了!"林秋接过册子的瞬间,
陶瓮接二连三炸裂。黑水里浮出肿胀的胎儿尸体,脐带像活蛇般缠向她脚踝。
神婆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将胎儿震成齑粉。"去老槐树!
"神婆七窍开始渗血,人皮册子突然变得滚烫,
"树洞里有你娘留的..."后半句话被破窗而入的纸人撕碎。
惨白的童男纸人咧着朱砂画的嘴,脖颈处赫然缠着村长林德顺的红绳铜钱。
林秋抱着册子翻出后窗,听见屋内传来骨骼折断的脆响,
以及神婆最后的嘶吼:"当心穿寿衣的活人!"她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狂奔,
怀中的册子渗出粘稠液体。途经古井时,井壁突然伸出无数青黑手臂,
指尖滴落的尸水在石板路上腐蚀出焦痕。林秋摸到相机包侧袋的镁粉,
这是姐姐教她的防身术——镁粉擦过井栏迸发的火光,暂时逼退了那些鬼手。
村口老槐树的树洞正在渗血。林秋忍着恶心伸手摸索,触到个铁皮盒。
盒盖上用簪花小楷刻着"赠吾女秋儿",正是母亲的手迹。当她打开锈迹斑斑的锁扣,
装在密封袋里的孕检单飘落在地——1998年7月15日的诊断记录显示,
母亲当年怀的是死胎。树根处突然隆起土包,爬出个浑身裹满根须的妇人。
她的腹腔残留着可怖的撕裂伤,溃烂的***里蜷缩着具青黑色婴尸,
脐带另一端竟连在林秋腕间不知何时浮现的莲花印记上。
"娘替秋儿换了命..."妇人的声带像漏气的风箱,树根正迅速蚕食她的躯干,
"现在他们要收回这偷来的阳寿了..."林秋颤抖着翻开人皮册子,
泛黄纸页上画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续命仪式:将死胎埋入槐树根,用新娘心头血浇灌十二年,
待并蒂莲开时移花接木。插图角落标注着生辰八字——正是她和姐姐的出生时辰。
远处传来唢呐声,这次还混着熟悉的沙哑嗓音:"秋姑娘,该试嫁衣了。
"林德顺提着白灯笼从雾中走来,寿衣下摆沾满新鲜的血迹。
更恐怖的是他的影子——月光下竟分出十二道重影,每道影子都穿着不同朝代的新郎喜服。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系在枝干上的铜铃尽数炸裂。林秋趁机将镁粉撒向空中,爆燃的火光中,
她看见姐姐浑身湿透地站在古井边,被水草缠住的双手正拼命比划着什么。
他们都是死人…第四章 亡者归来林秋的指甲深深抠进槐树皮,
树汁顺着掌纹渗入莲花印记。远处林德顺的影子正在融合,
十二套新郎喜服层层叠叠套在他佝偻的身躯上,绣着金线的袖口垂下森白骨爪。
"秋姑娘莫怕。"林德顺的嗓音忽男忽女,白灯笼映出他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缝线,
"你娘当年偷了祭品,如今该用双倍偿还了。"怀中的铁皮盒突然发烫,
那张冥婚请柬上的墨迹开始蠕动。林秋眼睁睁看着新郎栏"林德顺"三个字分解重组,
最后竟变成姐姐林夏的名字。
请柬夹层飘落半张泛黄的照片——穿着中山装的青年站在槐树下,眉眼与林秋有七分相似。
正是档案里三年前车祸身亡的民俗学者陈昭。"叮——"手机在死寂中亮起,
锁屏自动跳转到相册。林秋浑身血液凝固,上周与姐姐的合照里,
本该空无一人的背景中赫然多出个撑伞的男人。伞沿抬起时露出青灰色的下巴,
伞骨上挂着的铜铃与村口槐树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林秋突然想起姐姐书桌上的合影,
那个总被裁掉半边身影的"已故男友"。槐树根突然暴起缠住她的脚踝,
树皮裂开无数张婴儿嘴,尖利的乳牙啃噬着运动鞋。林秋抓了把香灰撒向树根,惨叫声中,
她瞥见母亲遗留的***里,那具青黑婴尸的腕间浮现出与自己相同的莲花印记。
林德寿的骨爪已抓到她后领,却在触碰到莲花印记的瞬间冒出青烟。趁他吃痛后退,
林秋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人皮册子上,暗红色的地图纹路骤然发亮,指引向村西乱葬岗。
乱葬岗的土包上插着褪色的纸伞,每把伞骨都系着铜铃。
林秋按照地图标记找到块刻着并蒂莲的墓碑,碑后土坑里赫然埋着口红漆棺材。
当她的血滴上棺盖时,棺材缝隙里突然伸出无数血管般的根须,
将她的手腕与棺木牢牢缠在一起。"咔嚓——"棺盖自行掀开,浓烈的槐花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