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啥时候给我提到炼气二层啊？”
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首愣愣地朝着正打坐的道士，嘴里连珠一般问道。
“第七十九遍，刘豆豆，你嘴不累吗？”
“不累啊，师兄，啥时候给我提到炼气二层啊。”
刘豆豆本名刘窦，是刚入门的炼气期修士。
“我跟你说过了，你好好去养好灵草，养得好了，师傅能拿出去换成灵石，你自然就能提到炼气二层。”
被刘窦扰得不堪其烦的是二师兄周进，也是灵药园的代园长。
在正道宗云州分门夔州支门里，这个代园长的级别是足够的，当然，也只是级别够，要论油水、话语权，不说比不上其他长老，就是他的一众师弟里，比他高的也不止一手之数。
“可灵草要一年才能成熟，这批草才刚种下，我难不成要等一年？
想我这般资质，打败无数敌手，这才进了正道宗，总不能一个小小的练气二层就能阻我一年时间吧。”
周进无可奈何，摇了摇手中的拂尘。
“首先，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就两个，来报名的也就两个，你打败了谁？
其次，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进的是正道宗云州分门夔州支门，在夔州你说自己是正道宗弟子我不挑你的理，在云州你就得说你是夔州派的，出了云州你就得说你是云州派的，正道宗乃是名门第一大派，万不可...万不可借其名头，行伤天害理之事，如有违背，则受天道厌之，正道宗阖宗上下比追杀至天涯海角。
师兄，你要念就念快点儿，除了我这个小师弟，哪儿有人有耐心听你念完？
再说了，咱就是个种草的，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总不能给我安个猥亵幼苗的罪吧？”
看着刘窦挑起来的眉毛，周进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个哑巴多好？
再不济也不能被师父丢过来跟我种草。”
灵药园是个闲散之地，每年也就播种收获的时候要耗费些心神，两次忙碌加起来也不过***天，其他日子就是每日上个值。
当然，闲散的也就只有周进和刘窦这样的修士，灵药园内还有数量庞大的凡人供其驱使。
这些凡人各司其职，除草、浇水、施肥、授粉，每一样活计都要细之又细，毕竟这是灵草，凡人的贱命可比不上它们来得珍贵。
“瞧你说的，师兄你也不是哑巴啊，怎么也被师父丢过来种草了呢？”
“我这是被丢过来的吗？
我是自愿来的，自愿，懂不懂？
人人都想去好地方，那灵药园这种地方怎么办？
没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劳碌，你们的月例哪里来？
你们的丹药哪里来？”
“那点儿月例跟辟谷丹也就能塞塞牙缝，勉强饿不死，真要指望着这点儿东西，怕是一辈子也筑不了基，你说是吧，二师兄。”
“你...你点谁呢？”
周进的语气中掩藏了一丝被戳中心事的心虚。
“只要熬够了年限，宗门自会帮我筑基，小师弟，你也是一样，别一天天说苦叫愁。”
“是是是，熬三十年，随便从库房里那个东西出来炼炼，塞到你灵台之中，筑个假道基。
灵药园这种活是不需要干了，提拔个执事的位置养在宗门里，新弟子入门就能听到他们叫一声师叔，那可多美啊，是吧，二师兄。”
刘窦循循善诱，不出他所料，二师兄的脸上果然藏不住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
“二师兄，你别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就说师弟我又没有说错吧。”
瞧着周进蠕动的嘴唇，又不见他回话，刘窦又续上话头。
“我可打听清楚了，往年来了灵药园的，哪怕就是园长，前面没这个代字，也没有哪一个被宗门首接醍醐灌顶，升到练气十层的。
能被灌到八层，都要看当时的门主心情好不好、心善不善。”
描绘出一个图景，或者说刘窦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了实情，周进听完便像看到了自己日后的命运一般。
“灵药园每年出产的灵草也就二十来万株，算算也就是西万多灵石。
年景好了，再劳些力，是能塞些到自己兜里，可那又能装多少？
一万株？
两万株？
要是年景不好，师兄你想想，自己还得往里头搭多少东西进去？
搭不了灵草灵石，就得搭人情，可师兄啊，你说你都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了，哪儿还有人情给你搭？”
“那我就清心寡欲，不沾那些脏钱。”
见周进还在嘴硬，刘窦又道：“是，师兄你清高，不往自己兜里拿，就是收成差了，也不怕宗门派人来追究。
可你要想想，就算是宗门查不出来什么，没法儿从你这里找补，可等到给你醍醐灌顶的时候呢？
人摇摇手，你一层两层的修为可就没有了，偏生还没人能说句不是，宗门给你提升修为难道还能提升错了？”
“差一层修为，你就得再找个地方熬五年，差两层，就是十年起，最后再筑个假道基，调到宗门里当个执事，听听新弟子叫自己一声师叔，然后呢？
师兄，然后呢？”
刺到周进张不开口，刘窦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他向前两步，走到周进身边，盘腿坐下，略微弯了弯腰。
“师弟我也是啊，一想到入了仙门，可以后竟然要过那样的日子，心里是止不住地发愁啊。”
刘窦拍拍周进的肩膀，继续说道：“师兄只看到了师弟我每日都来问，自己什么时候能修到炼气二层，实际上，师弟是在忧心自己的未来，也是在忧心师兄的未来啊。”
“师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周进刚要开口，便被刘窦打断。
“所幸师弟幸不辱命，上下求索、左右走访，千思万想才想出来个让你我师兄弟二人能够摆脱苦海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的莫不是师父的千金？”
前几年是有位师兄求娶了师父的女儿，之后不久就被调到了云州分门修炼。
可一想到师父那张大黑脸，再想想师娘的大黑脸，再想想几位“待字闺中”的师姐师妹，周进怎么样也下定不了决心。
“师弟啊，有上进心是好事，这样的机会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师兄你说什么胡话，师弟我是那种人吗？”
